闻铮又守了一周。

    直到他快撑不住时。

    病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动静:“书意……书意!”

    闻铮立即从椅子上惊醒,急忙上前:“陆承胤,你醒了?”

    陆承胤一头银发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片,他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场梦。

    梦中有他最爱的书意。

    他们过着幸福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可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书意已经不在了。

    梦境错乱又颠倒,折磨着他的每一处神经。

    终于,陆承胤在一片刺鼻的消毒水中惊醒。

    他费劲睁开双眸,入目是一片白。

    闻铮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清晰。

    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刚想张口说话,肺部的不适感让他大声咳嗽起来。

    闻铮急忙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你先冷静点,我这就去叫医生。”

    闻铮转身要走,陆承胤却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思绪逐渐回笼。

    他想到一周前那个冬夜发生的所有事。

    陆承胤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死拽着闻铮的手,悬着忐忑的心问道:“书意呢?找到书意了吗?”

    闻铮神色微变,张了张唇,实在不知该如何跟陆承胤说清实情。

    看陆承胤现在这幅样子,又如何能接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陆承胤望着闻铮欲言又止的模样,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到底有没有书意的下落,你说话啊!”

    闻铮受不了陆承胤这幅样子,隐忍地转过身去:“警方已经判定书意死亡了……尸身没找到,可能是顺着海波飘走了。”

    陆承胤眼前忽然眩晕。

    天花板仿佛在晃动着,要将他完完全全压倒。

    他轰觉天塌了下来,支撑在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坍塌。

    闻铮深深蹙眉:“陆承胤,你别这样……逝者已逝,你得节哀。”

    陆承胤心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双目暗沉一片,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心头再也没了一丝温度。

    闻铮看着他这幅样子就觉恐惧。

    仿佛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已经失去血肉灵魂的尸体。

    “陆承胤,你——”

    闻铮还想劝说什么,陆承胤哑声打断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冷静一会。”

    闻铮这些天守在这里,的确精力憔悴。

    可他还是不放心道:“发生了这样的噩耗,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自己冷静冷静,有事就喊我。”

    陆承胤薄唇抿紧,别过身去。

    闻铮深叹了口气,也只好暂时离开。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陆承胤得知许书意的死讯,竟然平静得反常。

    但也幸好他没再情绪过激,否则很有可能再次晕过去。

    闻铮不想打扰陆承胤休息,便在病房外守着。

    他太累了,靠在墙壁没一会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半个小时,再醒来时病房里已经没了陆承胤的踪影。

    陆承胤离开医院时,孤身一人,什么都没带。

    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走过寒冷的长街,迎着周围异样的目光,一直走回去了曾经跟许书意的婚房。

    这栋别墅荒废许久。

    大门前杂草丛生,衰败的玫瑰花毫无生机地攀附在围墙边,一片死气沉沉。

    陆承胤录入指纹,径直推门而入。

    空气里满是灰尘。

    他不适地剧烈咳嗽着,腰背匍匐,艰难地迈步,一步步上楼。

    推开主卧房门,里面的装潢布局,什么都没改变。

    他手指轻颤着抚过墙壁,似能感觉到许书意居住在这时留下的一举一动。

    他眼前忽然闪过许多画面。

    大婚时,他的书意身穿喜庆的秀禾服,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笑。

    婚后,他的书意无数次静坐在深夜中,等他回家。

    他喝多时,他的书意会耐心地替他擦拭身体,给他倒水。

    他生病时,他的书意会善解人意地照顾他,体谅他。

    一切的一切,似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

    而如今,物是人非。

    陆承胤走到床头,看到柜角摆放的一张合照。

    这是他跟书意结婚时唯一的合照。

    照片上,他的书意笑得那样明媚灿烂,可他却摆着一张臭脸,仿佛极不情愿般。

    陆承胤颤抖着手拿起照片,手指轻抚过照片上许书意的脸。

    蓦地,一股巨大的悲痛后知后觉地席卷他心头。

    陆承胤用力将照片抱在怀中,情绪再度崩溃,怔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他彻底把书意弄丢了……

    他弄丢了唯一真心对他,爱他的女人。

    陆承胤被悔恨,懊悔,悲怆的情绪笼罩着,再也无法脱身。

    他也情愿自困其中。

    痛苦,是他缅怀许书意的最好方式。

    他抚摸着照片上的人,神色低沉哀伤,自说自话:“书意,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你一个人离开时一定很怕,很冷吧,让我陪着你好吗?”

    生既不能在一起。

    那他就去黄泉路上,找书意。

    陆承胤在房间里待到天色暗沉,麻木地起身去了浴室。

    他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跟许书意大婚时穿的西服。

    他拿出事先早就准备好的两瓶安眠药,尽数倒了出来,胡乱地塞进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吞下。

    直到将所有药物吃完,空药瓶被扔到地上。

    陆承胤将许书意的照片紧抱怀中,平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安详而平和:“书意,别怕,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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