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百花街十八号闹鬼一事很快就被新岁的欢喜冲淡了。
那批想在百花街购置店铺的商人,也大多买到了心仪的铺子,虽然离街道最热闹的区域远了一点,但他们都打听到左邻右舍的店铺近些日子赚得很不错。
再不买铺开店,就要赶不上上元节的热闹了。
眼看同行都购置了店铺,最后的几个商人的心思又转回了十七号上。
虽说闹鬼不祥吧,但毕竟是在隔壁,而且只闹了那么一次。再说,现在十七号毕竟便宜,再稍等两天,如果能降到一千多两,不如就买下了。
早些时候,十七号的小厮正在向东家汇报:“因为十八号闹鬼一事,原先看中十七号的商人全散了,这几天各自在别处买了铺子,这十七号现在降价到两千两,也暂时没有商人表现出购买的意愿。”
案边青年叩下茶盏:“必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瀚海,你去金羽卫衙署,找陈东扬大人,请他查查此事。”
名叫瀚海的小厮问道:“敢问世子,如何让陈大人应允?”
赵知简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道:“戏蝶楼地下填平事宜便是陈大人热心反映上去的,你且说闹鬼一事严重影响了周围商家的营收,如果是人为,性质极其恶劣,金羽卫不该坐视不理。”
其实理由都是随口编的,但陈东扬此人不像那些毫无人情味的金羽卫,反而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好奇心,必然也想查查此事。
瀚海跑了一趟金羽卫衙署,虽然还在年节休务期间,金羽卫却有人值守。听说是靖北侯世子的事,便帮忙递了信给陈东扬。
难得休假的陈东扬,正在空空荡荡的家中百无聊赖,接到消息当即乐了。
闹鬼一事他有所耳闻,那些人都不知道十八号的主人,他跟了闵嘉音这么多天却是知道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闵嘉音搞出来的鬼。
只是他起先不知想要售卖十七号的是赵知简,现下得知赵知简想去查闵嘉音,让他怎么能不捧腹大笑!
笑了一阵,陈东扬应下了瀚海的请求,便往百花街去了。
如果他之前的观察无误,闵姑娘应当照例带着弟弟在十八号,午时离开。
到达百花街时不到巳正,陈东扬藏身在一棵香樟树上,正思考该如何查,又该给赵知简一个怎样的交代,便见闵嘉音从十八号的小门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戏蝶楼门口,似是思忖了一阵,就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要填地下空间,戏蝶楼门上的封条已经撕去。游人知道此地晦气都不敢进入,但闵嘉音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陈东扬竟然也无法指摘什么。
新年后第一次上岗就被闵嘉音先发制人于无形中,憋了口气的陈东扬立即跳下树跟了进去。
由于这附近行人寥寥,竟无一人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戏蝶楼的二人。
闵嘉音一踏进戏蝶楼就看到了正中央的一个大坑。
为了填平地下,官兵们索性先挖开了这个大口子,方便上下。
她不假思索地走过去,顺着简陋的台阶爬到地下,往十八号的方向走去。
地下昏暗而凌乱,眼看闵嘉音点燃了火折子,陈东扬不得不现身开口道:“此地空气不够流通,闵姑娘还是灭了火的好。”
正蹲下身查看地面的闵嘉音似是没料到有人跟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来。然而准头太差,石头直接被扔到了头顶,在上方撞出一声“咚”的响声。
陈东扬根本没反应过来闵姑娘的臂力怎会如此惊人,下意识上前道:“闵姑娘,我不是歹人——”
不等陈东扬话落,闵嘉音又掷出了几块石头,嘴上说着“别过来”,石头却纷纷向上方飞去,先在头顶撞出咚咚的响声,再落地砸出声声闷响。
陈东扬似是想通了什么,立即逼近了将闵嘉音的双手制住。
“闵姑娘冒犯了,在下执行公务,发现闵姑娘闯入此地,不知意欲何为?”
闵嘉音一脸惊慌:“原来是陈大人。上面的十八号是我的铺子,前几日传言十八号闹鬼,我和弟弟也都很惊慌。我胆子大些,就想着来看看这下面是不是真如传说那般,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胆子大?是啊,闵姑娘胆子是大,总是大得无法无天。
陈东扬放开闵嘉音,道了声“冒犯”,神色却谈不上多客气。
“闵姑娘,十八号闹鬼,与你无关?那你说说,闹鬼那时你在何处?”
“我就在十八号里啊,当时根本不觉有异。”闵嘉音说得坦荡,“陈大人不信,要不要去十八号里查查?”
陈东扬心知闵嘉音必定早将证据收拾干净了,便冷哼一声没说话。
“陈大人,你信不信此地会闹鬼?若是不信,陈大人出于何种立场管这件事?若是信,陈大人就该知道番芙蓉一案害得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不如去追责那罪魁祸首。”
闵嘉音这话,既是提醒陈东扬番芙蓉一案十分惨痛,而她于破案有功,也是提醒陈东扬不该多管闲事。
陈东扬不悦道:“有商家反映闹鬼一事影响了这一带的经营,若是有人故意扰乱秩序,官府自然该管。”
闵嘉音轻嗤一声:“那东家可别太贪得无厌,如今盆满钵满地赚着,不该忘了当初是如何将半条街收入囊中的。官府要管可以,怀疑十八号要来调查也可以,但陈大人还是不要插手此事的好。若由陈大人出头,上面会不会质疑陈大人与背后富商有勾结,可就难说了。”
陈东扬心神一凛。虽说金羽卫敛财之事他屡见不鲜,上头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在这个位置上,到底还是惧怕树大招风。
“闵姑娘,戏蝶楼地下正在进行填埋,虽然门上封条被揭,但这里依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次就不要如此莽撞了。”
陈东扬黑着脸让了步,闵嘉音从善如流地跟着陈东扬离开了。
就在闵嘉音和陈东扬相遇在地下时,那几个商人正大着胆子在十七号附近兜圈子。
看到瀚海回到店中,几人正想上前问问价格,却突然赶到脚下一震。
“咚”的一声,生生拖住了几人的脚步。
“下面……有人?是不是在填埋啊?”
“不对!今日还没开工呢,不该有人啊!”
“难不成是——”
几人正面面相觑,脚下又接连传来了一阵闷响,就连瀚海脸色都白了一白。
震动一停,几个富商愣了愣神,拔腿便跑。
“不来了不来了,不打这铺子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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