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嘉音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立即示意闵妙笙和赵浮霜躲开,自己则边吹奏着边跑向一个售卖面具的摊边,抓起一个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高处,鸟雀跟着闵嘉音埙音的指引,飞向空旷的地带。
到了这时,闵嘉音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韩皙竟然以京城百姓的性命设局,也要引她出来!
真是衣冠禽兽!
闵嘉音御鸟并无法维持太久,跑出一段路,发现此处游人较为稀疏,便停止了吹埙。
鸟雀纷纷松口,巨大的彩幕飘然落下。
游人们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纷纷驻足抬头,去看这梦幻的一幕。
闵嘉音感受到寒意逼近,不敢冒险摘下面具,只得飞快逃开。
就在她即将跑出帘幕下方的区域时,忽觉身后一道利刃袭来。
她甫一躲闪,身旁的巷子里竟然拐出一道人影,正落入利刃刺来的范围。
闵嘉音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拉着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大红帘幕落在两人头顶,又很快被那人挑起。
视线复明的那一瞬,闵嘉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清隽面容。
卢佩文掀开红纱,看到了一双极冷的眼眸。
有那么一秒钟,他恍惚以为看到了梦中那双眼,但随即他便发现了区别。
那双眼,轮廓更冷,神色却是暖的。
来不及进行任何表示,闵嘉音压紧了面具,便拉着卢佩文躲闪后方的袭击。
三下两下,两人便窜进了一条小巷。
闵嘉音不敢出声,将卢佩文拉到一个拐角处,便将他推进了一家店铺的后门,自己继续逃窜。
谁知,卢佩文没有躲着,反而快步跟了上来,甚至追到闵嘉音身边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闵嘉音压根不知道卢佩文为何会认识此地的小路,但知道卢佩文人品,相信他不会害她,便跟上了。
拐了几个弯,在一处高草掩映之下,卢佩文推开了一扇残破的木门。
两人迅速钻进去,将门关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此地有通道。
木门里是一方极小的园子,位置巧妙。
它大概原本与靠近街道那一边的房屋是一体的,但后来被分隔开,却因为极其狭小,若从街道那边进入屋子,也不会被人察觉后方还有这样一片空间。
闵嘉音和卢佩文俱是气喘吁吁,但闵嘉音稍稍喘了口气,便起身欲走。
此地虽然看起来安全,但她还是不要拖累卢佩文的好,须得和卢佩文分开。
“姑娘,外面危险。”
卢佩文拦在了闵嘉音面前,神色坚决。
虽然知晓卢佩文敢于拂逆圣意,但闵嘉音还没亲眼见过卢佩文在日常交往中露出强势的一面,心中暗暗惊讶。
她压低了声线道:“我留在此处,只怕会连累公子。”
“此处不会被人发现,姑娘大可放心。”
卢佩文说得十分肯定,闵嘉音的心稍稍安了几分,好奇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卢佩文的目光投向了天边的弯月,低声道:“曾有人带我躲在此处,家住这一带的一群小孩花了一晚上也没找到。”
卢探花竟然还有过在京城被小流氓逼到这里躲了一晚的经历?
那个带他躲入此地的人,又会是谁?
闵嘉音虽然意外,但没有多问。
楚王妃自小随父住在京城,卢佩文是楚王妃的侄儿,幼时来京城做过客也不奇怪。
二人一时无言,静静等在园中。
天阶夜色凉如水,前排的房屋也隔绝了街上的喧闹。
闵嘉音在心中感慨,好好的一个七夕,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韩皙歹毒,居心险恶,但她根本没有证据去证明韩皙的恶毒。
对她而言,韩皙在明而她在暗,竟然也只能让她堪堪拥有一份自保之力。
实在是太憋屈了啊!
卢佩文看了看身边抬头望月的少女,面具遮掩了她一半的容颜,却遮不住她几乎溢出来的烦闷。
分明惹了一身危险,但她本人身上似乎并没有危险的气息。
“姑娘,方才你为何会被人追……赶?”
想了想,他还是将“杀”字替换了。
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闵嘉音还是怕被卢佩文听出音色,所以说起话来十分简短:“公子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卢佩文本不是多话的人,但或许是今夜情景太似曾相识,他忍不住继续问道:“方才的鸟雀先是衔着帘幕,后来又十分统一地放了下来,而我恰好看到姑娘在吹埙,莫非那些鸟雀能听懂姑娘指挥?”
闵嘉音面具下的黛眉蹙了起来。
卢佩文是个好官,大雍需要这样的臣子。所以,让他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有必要的。
“纯属巧合,公子想多了。”
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闵嘉音询问卢佩文道:“公子是否介意我护送公子回府?那些人可能会伤害公子,不过我也只能对公子说我无恶意,并且不欲窥探公子出身,信与不信还是在公子自己。”
卢佩文本来张口想要拒绝,但突然生出一种直觉,就算他拒绝,这位姑娘也会在暗中悄悄跟着他,于是只得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公子这段时日就莫要频繁出府了,等过些时候,到时若再被找上门为难,公子只需一口咬定今日只与我擦肩便可。”
闵嘉音心里清楚,等卢佩文回到楚王府之后,只要和楚王夫妇说上一声,便会有人保护,吴王的人不敢轻易找他麻烦。
在闵嘉音的授意下,卢佩文率先踏出小园,闵嘉音则在暗中跟随。
到了楚王府所在的大街上,卢佩文在街口阴影中停下了脚步。
闵嘉音会意,现身和卢佩文告了辞,随后转身离开。
她还得赶回金杏坊看看情况,也不知那一场骚乱之后有没有引发恐慌。
摘下面具,闵嘉音将其掰碎,丢在了街角的垃圾堆里。
回到金杏坊,假装悠然自得地踏进那条大街,闵嘉音一眼便看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官兵,哪怕未着铠甲,依然队形整齐,显得威风凛凛。
为首的年轻将军,正是她方才心中还念过的人。
清朗夜空之中,纤云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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