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没接这句话。
又瞥了一眼那山上的空地，不再多言。
“丽娘，先见老人，他时日无多，能见见初九也是好的。”徐文申在旁边打了个圆场。
李丽娘在前面带路，进了刚才和李文化，郭青囊走的相同的廊道。
这李家宅院里头，廊道之外有假山水潭，也有花园亭台，也端的是风水摆放不错，不过刚才看过了那山的问题，我隐隐注意到这些假山，水潭，亭台之上，都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雾气在缭绕似的。
越往里走，那股暖意已然彻底不见，本来是暖意中透着一丝的冷，现在已经成了只有冷。
当然，我是端香碗的看事先生，学的是阴术，这宅院之中的风水有问题我能清晰地感觉出来，我妈却做不到，即便是徐文申，也是感觉不到多少问题。
约莫几分钟之后，来到了后院，后院的灯光透亮，一间屋宅门房大开，其中传来李文化信誓旦旦的声音：“爷爷，你放心，这事儿交给郭先生，他必定能让你身体恢复过来。”
随即传出来的则是咳嗽和苦笑声，说：“人各有命，这命已经注定了，当初就算好的，我命中有这一劫，只要能用我的命，换李家百年常青，换掉便罢了，不需要强求。”
紧跟着便是郭青囊中气十足的说话声：“李老爷子大可放心，郭某出手，不但会让老爷子重新下床，李家的风水，自然不会受到影响，郭某还可以帮李家增加些气运，这些事情虽然麻烦，但都不是大事！”
李丽娘的眼中出现几分无奈，她低声说道：“初九，你也别太埋怨文化，他虽然脾气纨绔了一些，但是对老爷子的性情还是很真，他找了不少先生，想逆转这件事情，不过老爷子的命，当年就已经算定了，这是李家的劫，罗家的看事先生能破，也答应了会继续给李家风水上的庇护。”
“嗯，我知道了，我爸答应的事情我都会做。”我淡淡地应了一句。
她越是提醒我，要给李家风水庇护，反倒是令我觉得更淡然，利益挂钩，我何必太过困扰？
顷刻间，我们三人也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头有一股香薰的味道，令人凝气静神。
南墙根的位置，有一个架子床，朱红色的床身，四面有四根柱子，床榻之中躺着一个削瘦的老人，他半垂着眼睑，头发花白，并且掉落了不少。
从老人的脸上，我看出来了他和我妈，甚至和李文化的几分相似。
李文化恭敬地站在床边，郭青囊单背一只手，另一只手抬起，明显前一刻还在侃侃其谈。
我们进屋之后，郭青囊便将手放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老爷子，刚才我倒是听了，这位罗看事是您的二孙？孙儿来看您，这无可厚非，不过带着一个缝尸匠，就太过晦气。”
郭青囊瞥了一眼徐文申，眼中毫不掩饰其厌恶。
李文化也冷冰冰地看向徐文申，他看我的时候，眼神稍微收敛了一些。
李丽娘的脸色则是不太好看。
我注意到床榻上的老人，他似乎脸上也萦绕着几分黑气，甚至我也觉得他的脸色不太正常，五官都有几分不协调似的。
当初我爸在教我《罗氏堪舆》的时候，曾和我说过，《罗氏堪舆》的另外半卷，内容是阳术，其术法是算命和看相，甚至可以改命。
阴术则是风水堪舆，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可以以风水改命改运，却远没有阳术直接。
刚才看过宅院背靠着的那座山，我就已经猜测，这李家的问题和那座山有关，现在问题似乎都在这老爷子身上，是有人想要杀他？
或许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却是被当年我爷爷算到的人祸，他似乎也不打算救李老爷子的命，只是答应替李家延续风水。
思绪一瞬间想清楚了这些，我开口道：“李老爷子，我履行承诺而来，若是你有其他想法，还想挣扎一下试试，我可以过几天再来。”
李丽娘微咬着下唇，她也捏紧了衣角，不过却没多开口。
徐文申眉头微皱，却轻叹了一口气。
当时郭青囊面色就是一变，低声呵斥：”大言不惭！你想老爷子死？”
李文化也是冷冰冰地看着我，甚至微微抬起手来，仿佛再一言不合，他就要上来抽我一个耳光。
“李老爷子？”老人微微咳嗽了两声，神色似乎有些恍惚，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不愿意叫我外公，也不愿意管丽娘叫妈？”
他语气有几分伤感。
李文化却皱紧了眉头，低声说了句：“爷爷，先让他走吧，这罗初九说话太晦气！”
老人摆了摆手，他笑了笑，语气有几分苦涩：“你们先出去，全都出去，郭先生，也谢谢你的好意，我想先和我孙儿谈谈。”
“丽娘你也出去吧，还有文申，我们也许多年没见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初九。”
这老人的态度，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以为他应该比较果断直接，毕竟谁人不想活着？我过几天来，也是干净利落。
若真的郭青囊能保住他的命，反倒是也减少我一个麻烦，却没想到，他想和我单独谈？谈什么？
李文化欲言又止，他还是冷眼看了我一下，才和郭青囊往外走去。
李丽娘也和徐文申走出房间，屋门闭合。
房间里头就只剩下我和这老人了。
他微微咳嗽了几声，说道：“你和你爷爷很像，虽然你现在很年轻，但是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他当年的气魄，很决然果断。不过你比他的决然还是少了几分味道，这也是你太年轻的原因，他端着香碗见惯了生死，很多东西都看淡了。”
“我这辈子其实很少做错事情，唯一做错的一件，是当年非要你妈离开你爸，因为我当年觉得你爷爷死了，你妈和你爸才结婚多久？他算准我多少岁会死，但在这期间，我李家家大业大，完全可以让丽娘找到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在穷乡僻壤里面跟着你爸受苦。”
这话，却完全让我怔住了。
因为我妈她完完全全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李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叫我外公没什么，你妈对你是不错的，头些年她是想过来看你，都被我拦下来了，她不愿意改嫁，这事儿令我心中一直有芥蒂，之后我告诉她，如果她真去找你，我就想办法让你出点儿什么意外。”
“本来我还是想用这个来威胁她改嫁，不过她能以死反威胁我，说嫁过去了就自杀，我倒是没了办法。”
李老爷子这番话，让我的面色唰的一下冰冷下来。
我看他的目光，已然是流露恨意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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