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能够改善,然而并没有,上了车以后,悦悦又脸色冷硬,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冰美人。
一路上一言不发。
岳红去世的当年秋天,悦悦升上了初中。
学校是九年一贯制,上了初中还是那所学校。
晚上,悦悦依然早早地上了我的床,蜷缩在薄薄的丝绵被里,露出个小脑袋。
我对悦悦说:“你都上中学了,长大了,晚上就不要跟我睡了。”
悦悦怨毒地瞪了我有足足半分钟,气鼓鼓地跳下床,摔门而出,回了她自己的卧室。
看到她生气和委屈的样子,我一概无视,权当没看见。
刚开学不久的一天下午,四点多钟吧,我正躺在沙发里打王者荣耀。
等一会儿,我就要开车去学校接那丫头放学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看了来电,我很恼怒,把我正在关键的游戏打断了,使我半天的努力功亏一篑。
电话是悦悦打来的。
她平时很少给我主动打电话,即使打电话,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多数都是戏弄我、报复我。
还没等我大火,电话里传来悦悦惊慌失措而又痛苦不堪的呼救声:“江岸,快,快来救我,我快死了,痛死我了。”
她带着哭腔冲我喊。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你在哪里,怎么回事儿?”
“我在厕所,流了好多血。快点儿,慢了,你就见不到我了。”惊吓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我问你在哪里?是什么地方流血了,怎么搞的?说具体点儿。”我急切地一连串问道。
“我……那里,一直在流,哎呀,告诉你在厕所嘛。”
“哪里的厕所?什么部位流血呀?”
“学校,学校,哎呀妈呀,不行了,肚子好痛……血……叔叔,我好怕。”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悦悦她是受伤了?喊肚子痛,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也不会流血啊?
从高处掉下来,掉到厕所里了?难道学校没有老师同学?现场怎么这么安静?
还是被人捅了刀子?
我一跃从沙发上弹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车库,打开岳红那台法拉利轿跑,向悦悦的学校冲去。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悦悦。她在学校公共女厕所里,向着外面伸长着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走近,发现她的裤子被染红了一大片。
她的小脸煞白,嘴唇乌紫,冷汗从她的鬓角、发丝流下来。
“是谁伤害了你?”看了她这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尽管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毕竟,我们相处了一年多,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虽然她一直不待见我。
“没有谁伤害我,我感到肚子痛,来上厕所,就发现流血了。我好害怕,肚子就更痛,流血就更多了。”悦悦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人伤害,无缘无故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呢?”我顾不得许多,抱起悦悦向车跟前跑。
一个没有经验的她,遇见一个没有经验的我,在女孩子人生第一次来临之际,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尴尬。
来到医院,我抱着悦悦冲进急诊室。
医生见我一副莽撞的样子,上来伸手把我往外推。
我怒火万分地朝他吼:“快救救孩子,再晚,她就流死了。”
我抬了抬抱着悦悦两腿的手臂,把她被鲜血染红的裤子给医生看。
“伤到了哪里?是怎么受伤的?”医生问。
悦悦有气无力地答道:“没有受伤,就是平白无故,就肚子痛,然后,就流血了,医生,快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医生只是朝悦悦下身瞥了一眼,对着我吼道:“出去,去妇科。”
从妇科诊室走出来,我和悦悦都面红耳赤,双双沉默不语。
悦悦缺乏常识,我同样缺乏。
在此之前,我以为女人来那玩意,都是到了十七八岁、二十岁。
而悦悦同样不知道、不理解这么小就来了第一次。
在妇科,医生阿姨给我们科普:“正常情况下,女孩子到了十四五岁,就开始来初潮。但是,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都不同,有的早,有的早。十二岁初潮,也不罕见。这与黄环境,心情,遗传,都有关系。比如有的女孩子早熟,有的因为食用了激素食品饮料,甚至家庭变故都可以导致例假的提前或推迟到来。”
我正在默默地走着,悦悦在我身后小声嘀咕:“真丢人。”
我想到了自从接到她的电话,一路上紧张忙碌,甚至担惊受怕,气不打一处来。
回头讥讽道:“谁叫你平时不学无术,现在感到丢人了吧?”
“我是说你丢人,人家小不懂,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也这么无知。”悦悦理直气壮地说。
特么的,她还有理了?我一个大男人,到哪里去了解女人那么多事情?何况她才十二岁。
按照医生叮嘱,不能吃生冷寒性食品饮料,啊能受凉,食用一些通利化瘀的食物,汤羹,比如熬一点生姜红枣茶饮,再配适量红糖,温胃暖宫,有利于减缓甚至消除腹痛。
本来这些我都不会,也不想给她做。但是看到她蜷缩在沙发里,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自然而然就是我想到了岳红。
如果岳红在,她一定会把悦悦照顾的很好,很周到。
也许岳红没死,老早就给女儿普及这方面的有关知识了,也不至于闹出今天的难堪。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厨房,按照医生的嘱咐,开始准备食材。
虽然我并不擅长做饭,但为了悦悦,我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忙活了一阵后,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生姜红枣糖水走到了客厅。
悦悦依然蜷缩在沙发里,我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将糖水放在了她面前。
悦悦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感激。
但那种眼神转瞬即逝。
她表情厌恶地瞥了我一眼,“你做的这个,难喝吗?”
“难喝,你爱喝不喝。”特么的,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如果不是看血红的面子,我绝不伺候。
她慢慢地喝下了糖水,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叔叔。”悦悦的声音很小。
她这个人,人小鬼大,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她喝下去,我笑了笑,心中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吧。
但是,我对她有责任吗?
她,又不是我血缘上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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