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肉体被撕开的痛!!
密密麻麻的痛犹如千万根尖锐的银针,朝沈若棠的身体扎去!
“胎儿快出来了,皇后娘娘!使劲儿!再使把劲儿!!”
稳婆那把着急催促的声音像鬼魅一般,在沈若棠的耳畔响起。
沈若棠用力咬着口中的棉布,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把腹部里的胎儿挤出体外,只一刹那陷入了无尽黑暗。
待她醒来时,面前出现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皇帝亲笔写的信。
另一件则是一杯掺了鸩毒的酒。
信上说,颦颦,要壤外必先安内,朕登基不久,基业未稳,需要一个强大的部族世家支撑,德妃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你生的孩子会养在德妃膝下,德妃会视如己出,你放心去罢!是朕对不住你,朕来世再报答你。
寥寥几句,道尽了帝王无情。
沈若棠拿着信件的手颤抖不已,目光呆滞,嘴角却挂着绝望的笑。
半年前,新帝孟衍之登基。
登基当日,身为九王妃的沈若棠也顺利登上皇后之位。
也是那日,她才知孟衍之把前太子良娣即是她的嫡妹沈月姝接回宫中。
不过数日,封其为德妃,宠冠六宫。
沈月姝是南诏献过来的和亲公主。
而她只是父亲挑选的陪嫁媵侍。
两人远赴大周,在异国他乡以姐妹相称。
自幼住在禁庭,给大周的皇子公主们当伴读。
孝穆皇后即太子的生母,在十六岁那年,把她赐给太子当奉仪,而沈月姝则赐给风流倜傥的九王爷当正妻。
沈月姝钟情太子殿下,在成亲前一晚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将她的花轿送出宫外,与孟衍之拜堂成亲。
孝穆皇后以为是自己的过错,眼看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便向皇帝请旨到皇寺吃斋念佛,求祖宗原谅。
因着沈月姝是南诏嫡公主,故从奉仪晋升到太子嫔之位,成为东宫里唯一的女主人。
而出身微末的媵侍沈若棠则一跃龙门,成为嘉王九王爷的嫡妻。
因这换嫁之事,孟衍之一度嫌弃厌恶她这个嫡妻,每每行夫妻之礼不情不愿地草率完成。
为了能得丈夫正眼,沈若棠执掌中馈,做事有条不紊,节省府内开支,每逢过节入宫孝顺皇上,入寺陪皇后吃斋,做到在外侍奉公母,在内操持家务,努力做好一位当家主母。
然,永熹二十五年,太子私服出巡考察,暴毙。
皇后忧思过重,一月后,薨于长生殿。
彼时东宫主位空缺,沈若棠便有了扶夫君上位的心思。
此后,为孟衍之遮风挡雨、出谋划策拉拢门阀世家,暗自使用蛊术蛊惑人心,助他为皇。
登基当夜,孟衍之一改往日的淡漠与她被翻红浪,温存一番。
情动时抱着她说,朕接沈月姝入宫是为了替你解闷,让你们姐妹团聚。
本以为这是男人给她的定心丸,却没想到是埋了一枚炸药。
从始至终,他看不起她。
无论她如何出色,她还是成不了他心中所爱女子的模样。
想到过往种种,原本还心存念想的她。
在这一刻,彻底心死。
沈若棠气若游丝,“孩儿呢?”
站在一旁的贴身婢女流筝神色不明,支支吾吾,“……皇后娘娘,公主她……”
“公主她呱呱落地,哭了两声便没气了。”
沈若棠闻言,噗的一声,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流筝见状,眼泪扑籁籁地滑落,“皇后娘娘!您别吓奴婢呀——”
沈若棠抬手指着面前那杯毒酒,“黄泉路上小公主定会害怕,流筝,去给哀家拿来,哀家要陪小公主一同上路。”
流筝魂都吓丢了,顾不上礼仪便把沈若棠抱在怀里,猛摇头,哭着说:“皇后娘娘,不要,奴婢不要皇后娘娘死……”
沈若棠因难产和听到小公主夭折一事,已让体内五脏六腑俱损,自知命不久矣,只愿一杯毒酒给自己了个痛快。
但看眼前如花骨朵一般的女孩,流泪满面,当下不由哽咽道:“流筝,你伺候哀家多年,哀家视你如亲姊妹,等哀家去了,你就向皇上请旨放你出宫,好让你觅一良婿。”
流筝泪眼婆娑,“不!皇后娘娘去哪奴婢便去哪。”
说罢,当着沈若棠的面咬舌自尽。
沈若棠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流筝,目眦尽裂,旋即死在了流筝怀里。
她没想到,自己死后竟然重生到了换嫁的前一夜。
……
……
“三小姐,静和公主给咱们送过来了您最爱吃的糕点,她吩咐奴婢要看着您吃完!”
流筝看着颜色丰富的糕点,兴高采烈地走进寝室。
看见沈若棠闭着眼蹙紧眉头,私以为在做噩梦,急着道:“三小姐,您快醒醒,不要吓奴婢呀——”
沈若棠听着那把熟悉的声音,茫然地睁开眼。
自家小姐总算醒来了,流筝松了口气。
沈若棠呆呆地看着她,眼前的流筝不过金钗之年,与方才忧心满脸、老气横秋的流筝判若两人,茫然道:“你是……”
“奴婢是流筝啊!”流筝把得回来的糕点献宝似的递到她的面前,清脆道,“三小姐,这是你爱吃的米糕,快尝一块看看!”
沈若棠淡淡地瞥了眼流筝手上的东西,让她放到一旁,吸了口气,平复心境地问:“今夕是何年?”
流筝笑了笑,“明日是小姐您的大婚之日,当然是永熹二十四年!只要过了明日,小姐便是太子殿下的奉仪,奴婢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小姐。”
就是这一晚,她的命运将会改写。
她不想重头再来,去撞那坚硬如铁的南墙,去尝试被背叛的痛苦,她的命运不该被人摆弄!
虽出生低微,但她要扭转局面,做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
面对里里外外都是沈月姝的眼线,沈若棠无路可走,也许有一条路或许能行。
时间紧迫,沈若棠顾不上震惊,吩咐流筝去拿侍女衣裳过来,快速给她换上,然后拿出了阿娘留给她的情蛊,一饮而尽。
因着是夜晚,光线不亮,趁看管的太监婆子不注意,翻墙出去。
一路屏住呼吸,拼命地朝东宫方向跑。
情蛊发作甚快,沈若棠的体内愈发地燥热,还未跑到东宫,双腿便软了下来,整个人跌倒在草丛堆里。
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往她这边方向走来。
沈若棠瞧见那些人是沈月姝的眼线,顿时心急如焚,顾不上腿上的伤势,发了疯似地往前跑。
一路跌跌撞撞,撞进了东宫旁边的那幢临岸小筑。
小筑里面灯火微弱,影影绰绰,沈若棠鬼使神差,绕开屏风,却见榻上有一人闭目小憩。
此乃天皇贵胄的东宫太子——孟玉瓒。
孟玉瓒半敞着衣裳,露出白玉般的胸膛,面上并没有因为她的动静有所不悦,反而平静地说:
“颦颦,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沈若棠自是不知道孟玉瓒在她闯进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来者是她。
她身上特殊的香味,在宫里找不出第二个。
沈若棠身体力竭,气喘吁吁,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起来,“…太……太子殿下……”
孟玉瓒把衣服穿好,坐在床榻边,眉眼端肃,声音微哑。
“深夜找孤,不像你的作风。”
言外之意,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若棠面泛窘红,攥了攥垂在一侧的手,眼眸蕴了一汪水泽,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小跑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身,仰头看他。
“太子殿下,奴家想被您疼爱。”
屋内的烛光落在孟玉瓒的脸上,眸色深不见底,情绪难辨,忽而笑了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颦颦,你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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