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君怡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但看见孟玉瓒愈发寒戾的脸色,心中不免微微忐忑。
“我说实话而已,太子表哥,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了……”
孙琤见形式不妥,出来打圆场,虚笑着道:“长宁郡主耿直爽快,看得出来与太子殿下情谊深厚。”
孟兆川也出来帮忙,“长宁表妹一时糊涂,四哥莫要放在心上。”
卢君怡再怎么娇蛮跋扈,脑子愚钝,在这种情形下也要软声下来承认错误。
“……还不是因为我太在乎太子表哥!才会紧张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还请太子表哥原谅。”
说罢,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孟玉瓒知卢君怡的脾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笑而不语地回她一杯。
卢君怡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心里才好受些。
他可是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啊!
且不提那尊贵的太子身份,就那赏罚分明、行事恣肆的名声在外,光往那一坐,一站,不动声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人时,都让人觉着遍体生寒。
便是她对着他稍稍说话重了些,都觉得有几分发憷。
所以,当她今早知道沈若棠在玲珑阁出嫁,又连升三级时,她霎然震惊不已,对孟玉瓒做出的此举,感到疑惑、不可思议!!!
她当时便觉着,这个素来话少,行事低调,不爱惹是生非的“南诏”姑娘竟给她憋出一个大的!
依老人们口中说的,这种人往往诡计多端,不是善茬儿。
尽管如此,自己还不是非孟玉瓒不可。
死了心地去撞这铜铁一般硬的南墙!!!
过了明年年初,她与孟玉瓒大婚之后,不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恃宠生娇狐媚子的沈若棠!
思及此,卢君怡献殷勤似的给孟玉瓒倒酒,想了想就道:“太子表哥,长宁敬你一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至于纳妾祝词,她死活不想说,也说不出口。
孟玉瓒脸上的凝重渐渐褪去,笑道:“好,好,好!”
与此同时,沈若棠那厢则安静许多。
沈若棠坐在床边歇会儿,想着屋内没人,便悄悄抬手揭开头上的蒙头巾,双眼环顾四周,不由大吃一惊,这婚房本就十分雅致,此刻却奢华了些。
自己坐的床由匠人精心雕刻的螺钿红金漆拔步床,软绫帷幔绣着两只戏水鸳鸯,床上铺的是并蒂缠枝莲纹样床被,中间则放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不远处紫檀花梨的圆桌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贡品喜果,两侧红烛垂泪,一柄玉如意置在中间,窗户格栅贴了大“囍”红字和“喜鹊”画儿,墙上则悬挂孟玉瓒的字画、书法。
不知怎地,亿起从前的事来。
那时的婚房冷冷清清,每一寸每一块都不属于她,而今目之所及的都是自己的……
沈若棠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苹果愣神许久,心道:太子殿下给足面子和排场,想必心里是不排斥自己的,日后若能助他躲过一劫,求他给自己一个出宫避世的机会,或许能成!但愿这个短命太子别死太早啊——
想到一半,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若棠赶忙把蒙头巾覆住小脸儿,下意识地伸直了腰身,默默握紧手中苹果。
孟玉瓒推开房门,撩开珠帘,绕过山水屏风,走到沈若棠面前。
见她紧握苹果,蒙头巾上的流苏有一角挂在耳坠上,嘴角噙着笑意地走过去,给她弄下来。
男人身后跟着一大群喜婆子丫头。
那喜婆见状,掩嘴笑问:“新娘子没揭红盖头罢?”
这话问得蒙头巾里的沈若棠面泛红晕,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回答。
民间有云:新娘子揭盖头,恨嫁想男人,内里是个没羞没臊的妇人!
沈若棠支支吾吾,半天才捋顺舌头,幽幽道:“我没揭过。”
喜婆看了眼孟玉瓒,笑着请他到新娘子边上,“接下来要做的事比较繁琐,还请太子殿下和沈承徽见谅。”
语毕,由赞礼开声高喊,“新郎官揭红盖头!”
孟玉瓒落座在沈若棠身侧,紧挨着她时,沈若棠莫名有种奇怪的心跳。
不由她多想,孟玉瓒便已拿着宫人递过来的玉如意去掀开她的蒙头巾。
沈若棠沿着碧绿晶莹的玉如意缓缓往上看,一双鹰隼般的明眸落入她眼中,心脏略一停顿,不知该如何言语。
孟玉瓒靠近她,将她的一缕碎发捋于耳后,轻抚她的耳廓,轻声道:“孤知掀蒙头巾的意思,亦知你掀过,你放心罢,孤不告诉任何人。”
沈若棠原本就紧张,听到他说的有种当场被抓的窘迫,杏眼圆睁地看着他,霎然分不清面上是妆容堆砌的胭脂红,还是面泛窘红。
回过神来,低着眉眼,忙小声道:“我一时好奇,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孟玉瓒看着两朵桃花面靥,主动握住她纤白的手,“瞧把你吓得,孤逗你的。”
他这般温柔地说,沈若棠更加不敢看他。
恰喜婆子端来两盏酒杯,一人拿着一个挽臂吃交杯酒,沈若棠离他很近,肉眼可见纤长的眼睫毛如小扇子,刮到男人的面颊,男人似乎知道她在偷看自己,手臂发力,一把将她扯入自己怀中。
因着沈若棠把酒一口闷,呛到喉管,辣得她双眼通红,咳嗽声一声赛过一声,孟玉瓒一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命喜婆子端茶水来。
等沈若棠气顺了才喂她一口一口地喝。
在座的众人纷纷惊讶,睁大了眼,互相你看我,我看你,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呼风唤雨、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屈尊给一个小小承徽喂水,看样子这个美艳无双的沈承徽日后定受荣宠。
孟玉瓒见沈若棠喝得急促,笑笑道:“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沈若棠喝了大半盏,拿丫头递过来的方帕子擦拭嘴角的水渍,慢慢道:“还不是因为这酒,谁知道这般辣喉。”
不止辣喉,还有些儿头晕目眩。
她望向众人时,竟出现了重影!
喜婆子是个察言观色的眼尖人,赶紧命人撒帐的撒帐,唱曲的唱曲,完事后全部退出廊外,给新婚俩人腾出地儿。
房间一下子静谧了起来。
沈若棠对此还有点不适应,偏那坐在她身侧的人竟不说一句话,害她心里不免犯嘀咕,该如何说才好……
孟玉瓒的余光看着她面上的变化。
突然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喜服,忽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转身对她说:“孤命人去烧水,你去耳房洗漱一番,孤不想与你洞房时,啃一嘴会要人命的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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