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景琛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前些日子我还跟你爷爷通了电话,我那老战友身体怎么样?”
王穆来到傅景琛跟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来,丝毫没有将上下级放在眼里。
傅景琛看着王穆,好一会儿才开口。
“他老人家很好,我此次来晋,爷爷还特意嘱咐我过来看看您,昨天听省委几位同志说,王区长您这几日不大舒服,可去医院看过了?”
王穆想用长辈的身份压过傅景琛一头,可没想到,傅景琛根本不接招。
一句“王区长”,便将两人身份拉开。
王穆脸色沉了沉,苍老浑浊的眼睛在傅景琛身上打量了一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
见傅景琛带来的人丝毫没有打圆场的意思,王穆身边的秘书倒是先开口了。
“傅先生奔波辛苦,先进去休息吧!”
一行人朝着主屋走去。
裴池身上连个闲职都没挂,许多事情自然好开口。
“王爷爷您这院子真是气派,依我看,都说京都的静王府牛逼,那肯定是那群人没来过您这,真是五步一景,十步一观,我这双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王穆一听这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傅景琛,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裴池看热闹不嫌事大,快走几步,在一堆花盆前停下。
“霍,景琛哥你来看,这是不是之前你爷爷说过的那几盆名贵兰花,什么品种来着?”
傅景琛饶有兴味的跟过去研究了一番,“这是鬼兰,听说好的品种得有六位数。”
“这么名贵!那这一堆,要是追究起来,是不是够把王爷爷给送进去的了!”
一旁的王穆听得心惊肉跳,干咳了一声刚想解释,就被傅景琛抢先开口打断了。
“胡说什么呢!”
傅景琛佯装训斥裴池,却是借机不给王穆说话的机会。
“王区长,裴池你是知道的,裴老将军唯一的孙子,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里的,说话没个避讳,王区长别介意!”
傅景琛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把裴池爷爷都给搬出来了,这王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原来是裴老将军的孙子,确实是个真性情!得了老爷子真传!”
王穆铁青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顺着台阶下来。
本来是想着给傅景琛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被姓裴的小子给摆了一道。
几人来到了客厅坐下,裴池一见那一整套的黄花梨木太师椅,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王穆已经吃了一次亏,自然不会再让裴池有开口的机会。
“你们从京都远道而来,昨天老头子我身体不争气,没有去给景琛接风洗尘,今天,可得让我好好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说着,就把人往餐厅里带。
众人落座之后,便有人陆续端着盘子,摆在餐桌上。
看着桌上的几样菜,傅景琛勾了勾唇角。
“景琛,裴池,快尝尝,这可是我们晋城的特色菜,我平日啊,就喜欢吃这些。”
桌子上每人面前放了一碗羊汤,一块馍。
那羊汤,说是羊汤,羊看了都得落泪。
除了上面漂了几片葱花,一片薄到透光的羊肉,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裴池拿起筷子将那片羊肉夹起来,隔着羊肉,都能看看见对面王穆那张老奸巨猾的脸。
“王爷爷,你们家这厨师刀工真不错,能不能让我带回去,这刀工,不切一盘涮羊肉出来都可惜了!”
王穆听着裴池的调侃丝毫不生气,反而笑着说。
“你们小辈大手大脚惯了,我们是苦日子过惯了,勤俭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这碗汤,我能泡两块馍。”
说着,就自顾自的将手里的馍掰成小碎块,放进碗里,吃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裴池看着肥头猪脸的老家伙,说他勤俭,打死他都不相信。
“傅先生,您的伤口还没好,医生嘱咐过,不能吃羊肉这一类!”
陈思明这时候站出来,将傅景琛面前的羊肉汤撤走。
又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药瓶来。
“先把药吃了吧。”
傅景琛接过药瓶,就着陈思明递过来的水杯把药吃了。
“景琛这是?”
王穆明知故问,装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王爷爷不知道?这不应该啊?京都那点事情,怎么会瞒得过您老人家?”
王穆被裴池的话说得脸色一阵青白。
他们这些人,说话都是说三分留七分,就连说出口的那三分,都是半真半假,凭本事去猜。
陡然遇到裴池这种“愣头青”,还是个又背景的,反倒叫他不好招架。
“我现在都快退下来了,哪还有我什么事,外面那些我早就不管了,整天就在家里种种地养养花。”
裴池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一拍脑门,说道。
“难怪您老人家敢让景琛哥从大门口走进来,原来是不知道景琛哥哥受伤。我就说连文部长都发话,景琛哥哥重伤未愈,要多加休息,王爷爷您怎么还让他从大门口下车走进来,原来是不知情啊!”
一时间,饭桌上的人都没了动静,只有刚才朝水面扔了石头的人,还在若无其事津津有味的吃着羊肉泡馍!
王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景琛深谙官场之道,晓得这时候,不能将人逼得太甚。
他和裴池,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得很好。
“是文部长关爱我这个晚辈,王区长不要多想。我这伤,没什么的!”
说着,又咳了两声。
本就有伤,加上傅景琛本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子王穆心里也没底了。
要是真的因为走这几步路,把傅景琛累出个好歹来,那傅家,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越想,王穆这心就越沉,脸上都渗出冷汗来了。
傅景琛见前戏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王区长刚才说身体不大好,也要多注意身体,建工集团的事情,王区长可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傅景琛放下碗筷,收回方才松弛的模样,周身气场散开。
明明看起来不动声色,可那股子威压,却明显是不一样了。
王穆和傅景琛的视线对上,他这时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陈鹤年会折在这小子的手里,为什么晋城那些人昨天都在这小子手里吃了亏。
年纪轻轻,就能如此不显山不露水。
“我在这晋城三四十年,傅景琛,你凭什么觉得,你一来,我就得退下去!”
“王区长说错了,不管今天来的人是谁,王区长您都应该想一想,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傅景琛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王穆,也丝毫没有露怯,气势上反而更甚一筹。
王穆的后槽牙紧咬着,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大势已去,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想让我退下来也可以,我年纪确实大了,可我两个儿子……”
傅景琛不等王穆的话说完,先让陈思明拿了一份文件袋出来。
“王区长还是先看看这些照片,再跟我讨论令公子吧!”
王穆接过文件袋,刚打开瞥见里面的几张照片,就立刻将东西重新塞进袋子里。
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指着傅景琛。
“你这是威胁我?”
傅景琛站起身,将外套上的扣子扣好,
和王穆的气急败坏相比,傅景琛更显矜贵。
“王区长,给您一句忠告,您这院子,多少人盯着呢!总归是保不住了,还不如给捐了,说不定您还能保住晚节。”
说完,傅景琛抬脚便朝外面走去,跟在后面陈思明立即打电话给外面的司机,让人把车子直接开进来。
裴池路过王穆的时候,还不忘拍拍他的肩头。
“还有您那院子里的兰花,太打眼!”
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王穆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完了,都完了……”
车子上,傅景琛一坐上去,方才强撑着的那口气便泄了,乏力的靠在座椅上,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好。
“你这棋走得也太凶险了一些,那文件里的东西,只要老家伙仔细看,就能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晋城都是问题。”
傅景琛一只小臂搭在眼睛上,声音有气无力的。
“怎么?跟我来这鸿门宴,害怕了?”
“我怕什么?一个老头子,还敢对我动手!”
傅景琛瞥了他一眼,重新闭目休息。
“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当着我的面,将那东西打开细细研究。”
裴池在心里佩服傅景琛玩弄人心的驭下之术,刚想再说点什么,傅景琛的手机便响了。
“是赵博士!”
陈思明将手机递给傅景琛。
接通之后,不知道电话里那人说了什么,傅景琛猛然坐起身子来。
“回京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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