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鸡鸭鱼肉,这顿饭喜月吃的还是没滋没味。
娘定是委屈的。
却要忍着委屈。
以往在家里,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爹疼着她,大嫂对娘虽有些成见,但也是敬着的。
何曾听过这样难听的话?
她替娘不值。
说来说去还是没银子闹的,她要赚银子,要成为娘的底气。
不再叫她受委屈。
杜巧娘在东屋,对着端进来未动过的饭菜发愣,她早有心理准备要受些委屈。
却没想过会是这种委屈。
这些年顺心日子过惯了,就是逃难这些日子,累的也只是身子。
她叹一声气,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这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以承受。
脑子闪过喜月、欢儿、石头和阿圆。
她眼一闭又叹一声,端起碗慢慢吃起来。
已然走到这一步,还是想想该如何把日子过好吧。
这顿饭从晌午吃到傍晚才散。
李三摇摇晃晃任由儿子李川扶着,打着酒嗝冲宋常贵道:“小舅子快别送了,快去入洞房。”
宋大姑在他身上拧一下:“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
又进去东屋里同杜巧娘打招呼:“弟妹,我们先回了,改明去家串门,我和常贵说过,他会好好给你赔不是,今天的事别放在心里。”
杜巧娘朝她笑笑,站起身来:“大姐慢走,我就不送了,这事过去就算,我不会放心里。”
宋大姑满意她这态度:“头一天委屈你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好好过日子吧。”
“那我走了。”
说笑着出了屋子。
宋大爷脚步虚浮,成云扶着笑笑同大伙打过招呼,然后回去了。
徐氏和艳红两婆媳再加赵春兰把灶下收拾干净。
还有些没动的剩菜,这天不经放,三家分分趁早吃掉。
做完这一切,徐氏进屋和杜巧娘说话,头一句也是抱歉的话。
杜巧娘笑笑:“嫂子我晓得,你莫要多说,我不生气也不放在心里。”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过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就好了。”
安抚几声,见天黑下来,徐氏就走了。
喜月迈进屋:“娘,那我们也回去了。”
杜巧娘眼有泪光,低下头:“去吧,不过就隔着一道墙,你别惦记娘。”
阿圆从外面跑进来扑在她怀里:“阿奶,你在这里啊,我都没找到你。”
赵春兰跟过来嗔怪道:“疯一天,这会想起阿奶了。”
扯着她走:“娘我们先回去了。”
阿圆跟着赵春兰走,扭头看杜巧娘还站着,急道:“阿奶快走啊。”
杜巧娘眼一热,眼泪就没忍住,有些哽咽:“阿奶以后就住这了。”
阿圆不懂,想再问被赵春兰捂着嘴抱走了。
人都走了,院子安静下来,杜巧娘的眼泪突然流不停,抹去又重新涌出来。
她不想哭,也告诉自己不要哭。
可偏偏僦是忍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常贵站在门口,看着她肩膀一耸一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宋腊梅哄着青成洗漱,领回自己屋。
好一会之后,宋常贵去灶下打热水端进去:“擦把脸吧。”
油灯下,杜巧娘眼睛红通通的。
让他的心丝丝难受。
突然就觉得岳家做的着实有些过分了。
洗漱后,坐在床沿,杜巧娘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并不陌生。
主动吹灭了油灯。
素了这些年,宋常贵挨着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而不只是个人。
都是过来人一切发生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只是结束后,他的心里涌进去说不清的满足。
把杜巧娘抱在怀里,笨拙的安慰,赔不是。
已然走到这一步,杜巧娘紧攥着他宽大的手放在颊边:“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宋常贵嗯一声,又觉得不够郑重,添一句:“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
说完又觉得情动,手在她身上游离。
房子不隔音,宋腊梅听着吱吱呀呀床晃动的声音,去摸身旁的青成。
疯一天,他睡的很安稳。
幽幽叹息一声,她想娘了。
泪湿枕头。
隔着一道墙是喜月和欢儿。
草帘上少一个人,空荡很多。
连心里都空荡荡的。
明明就是一墙之隔,她也说不清为何会这么难受。
总觉得命运就是不公。
对娘太苛待了些。
听着她的抽泣声,欢儿靠过来,把她搂在怀里。
学着杜巧娘的样子给她顺背:“有我在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喜月突然庆幸娘捡了她,若不然自己一个人该会有多难过。
“欢儿姐,我不想离开娘,以后不想嫁人离开这个家。”
“那就不嫁,招个上门夫婿。”
欢儿搂着她:“我也不想离开你们,感觉嫁人没什么意思。”
以前在村里看过很多婆媳互骂,那时她就觉得成亲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要离开自己的家去别人家,还要被别人挑刺。
而且有些男人还打媳妇。
阿奶说他们是把生活上的不顺心发泄到别人身上,换来心里满足。
她听着吓坏了,就和阿奶说不嫁人。
可阿奶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又说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过的苦。
同样要做地里活,还要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她不理解,为什么明知道成亲是火坑,还要往下跳。
就因为人言可畏?
阿奶说的多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为什么别人能承受,她却觉得接受不了?
到喜月这,她才知道,原来害怕不想嫁的人不止她一个。
喜月小声道:“我才不害怕别人怎么说,若我以后要嫁,必是要嫁我想嫁的人,而不是应该嫁,被迫嫁。”
欢儿就觉得她很勇敢,但愿能如她所愿吧。
石头和阿圆已经睡熟。
屋里一片安静,赵春兰知道杨应和没有睡。
脸贴在他后背上:“也许娘会得到幸福。”
黑暗里杨应和开了口:“她嫁进我们家第一天,哭了大半宿。”
赵春兰还是头回听他说起这事,安慰道:“这回定不会了。”
“经历这些磨难,大概知道哭也是无用。”
杨应和自责道:“还是我没用,爹临死前交代我好好孝敬她,我没做到。”
“别这样说,来日方长呢,以后我们给娘养老送终。”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2_182911/3695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