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半梢,大宅门前的灯亮起,湖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时有游人手提着形状各异的花灯从摊前经过。
摊上的糕已剩不多,大致算算今日又能赚三百多文,喜月眉头舒展。
宋腊梅和李庆有笑盈盈挤过人群过来打招呼,完全不似从家里出来时苦着脸。
吃过夜饭才说要出来看灯,婆母的脸就放下来。
过十五就要开始正经做生意,她便道:“明要早起做活,夜里还不赶紧歇着,外面去看什么花灯?仙女湖见天去,有什么看头?”
李庆有答应过宋腊梅的,哪能因他娘几句话就失言:“离的不远,转一圈就回来,不会耽误明日做豆腐。”
宋腊梅被他拽着出门,后脖子发凉,不敢回头去看婆母脸色。
想也是冷如冰霜。
出了门李庆有看她苦着脸,还道:“怎么出来还不高兴?”
他对自家娘的脾气哪会不了解,又哄道:“她性子就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宋腊梅强颜欢笑,心道那是对你这个亲儿子不计较,对她这个儿媳妇,可不是这样。
这话像是挑拨,她没敢说出口,若再被他无心秃噜出去,在这个家就真没法立足。
离了那个家,她就轻松,笑容都多了些,李庆有看着也高兴。
还以为她是有多爱看花灯。
与宋腊梅闲话几句,杜巧娘就催着他们去看灯:“看完早些回去,明儿还要早起做豆腐吧?”
同样的话,婆母说的时候宋腊梅听着反感,杜巧娘再说却听出关心。
赵春兰领着阿圆过来,招呼喜月和欢儿也一同去转转看,自个留下来看摊。
杜巧娘怀着身子不愿意挤,喜月和欢儿一道去了。
李庆有扭头笑着问道:“喜欢什么花灯,姐夫给你们买。”
说完又去问宋腊梅想要什么样的?
宋腊梅怕花钱,又怕婆母说,自个说不要,笑着让喜月和欢儿挑自己喜欢的灯。
喜月不是小娃,花灯看看过个眼瘾就好,摇头说不要。
欢儿完全是怕花钱,也摆着手不肯要。
碰到青成,李庆有这个应姐夫的非要扯着他买花灯。
青成是想要的,宋常贵推让不过,就让买最便宜的荷花灯。
李庆有要他挑自己喜欢的,青成懂事的指着荷花灯:“这个就很好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人偶尔的只言片语,他知道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家里日子过的更紧巴。
不能铺张浪费。
尽管不是花自家的钱,大姐家的钱,他也舍不得。
李庆有还要再劝,宋腊梅就拽着他的袖子,要他给石头和阿圆都买一个。
大哥嫂子他们手中没什么钱,定不会舍得买。
虽不是亲侄儿侄女,她对他们好些,大人心中舒坦,说不定就能对青成好。
花些小钱,也值得。
买完花灯,青成拿在手里迫不及待要去找石头和阿圆。
喜月也适时开口要跟着一起回去,挤眉弄眼让他们去逛。
宋腊梅一下子红了脸,李庆有笑嘻嘻拉着她走了。
月至梢头,时辰不早,游人开始散去。
糕已经没剩几块,杜巧娘包两块送给葛老爹,其余几块给小的分吃了。
东西收好,恰宋腊梅也逛着回来,就一道回去。
走出不远,就不再同道,交代注意脚下莫摔跤,各自回去。
月光明亮,又有三个小荷花灯,路不是太难走。
到家时阿圆已在杨应和肩头睡着,石头和青成仍精神着。
累一天,收的钱都没心思去数,喜月回去洗漱睡去。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地头上人开始变多。
村里人再也不闲着。
春天还没到,地里活不多,宋常贵多是在家里编竹具,或是帮着磨粉。
喜月和欢儿日日做糕卖糕忙个不停。
这日清早,杜巧娘终于有反应,闻着糕味犯恶心,一阵阵作呕。
这样说也是不准确,她是闻着什么都吐,香的臭的都闻不得。
嗅觉一下子变得灵敏起来。
青成两天没洗脚,凑过来都能闻出来臭脚丫子味。
什么都吃不进,还吐个浑天暗地,人一下子虚弱起来,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这个样子,喜月没办法只得暂停做糕。
端着清粥进去:“娘你吃一些吧。”
清粥配咸菜,勉强吃两口,没过一会又吐个精光。
喘着粗气回床上,杜巧娘都想哭,这也太难受了。
怀喜月的时候虽说也犯恶心,可没这么严重,至少还能吃下去些东西。
难不成这怀的是个魔王?
要这般折磨她。
短短半个月,人消瘦许多,面色也极不好看,脸腊黄。
宋常贵看着心疼,去小张庄找大夫,开了一些药煎水喝。
然而,作用并不大。
徐氏来看她,也是叹村中妇人怀身子就没见过吐这么严重的。
杜巧娘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时常想出干脆不要生之类的想法。
才试图与宋常贵说一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红了眼。
这话便也不再提。
只得苦熬着。
喂鸡,做饭,家里活全都是喜月和欢儿在做。
她日日在床上躺尸,生不如死。
不做糕,喜月也不闲着,炒米磨粉存着陈化。
和欢儿两人正轮流推磨,石头着急忙慌的进院来:“青成叔跟人打起来了。”
怕杜巧娘听到着急,喜月嘘着让他出去说。
石头拽着两人出去,边走边说:“桩子说青成叔不是阿奶亲生的,说他娘早死了,他就是没人疼的可怜虫,两人就打起来了。”
到地方一看,两人还在地上滚着打,头发四散,身上全是泥土。
都是小娃,没人上去拉,甚至还有人鼓劲叫好。
喜月和欢儿把两人分开,青成脸上被抓出两道血印子。
那叫桩子的男娃抬着手,手上一个带血的牙印子。
他比青成大一岁,但青成比他壮实些,两人不分胜负,都有挂伤。
被喜月抱在怀里,青成还红着眼要扑过去:“我就要打死他,要他胡说。”
桩子也是不怕他:“你就是没人疼的小可怜,你亲娘早就死了,就埋在后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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