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好不容易吃上一回肉，燕子放了茄子一起炖，干饭吃不上，煮的是杂粮粥。
饭菜端上桌，对宋大宝那张拉长的“驴”脸，心里再厌烦面上却是视若不见，只催着两个儿子快吃肉。
只要他一个不高兴，家里就是这种气氛。
司空见惯的事，狗剩、狗蛋两兄弟也不作多反应，埋头吃肉。
饭桌上只听到扒饭的声音，不见说话声。
太久没吃过肉，肚里没油水，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腻，肉夹了一块又一块。
燕子只挑茄子夹，把肉留给两个孩子，沾了油的茄子味不差，她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狗剩夹肉给她，她挡着碗不肯要，让他和狗蛋多吃点。
宋大宝则不一样了，只捡肉吃，还跟孩子抢着吃。
剩最后两块，狗剩眼疾手快夹了一块给娘，一块给弟弟。
这一举动惹恼了宋大宝，再加上他本来就心里有火，筷子朝桌上一拍，骂起人来。
“畜生，孝心没有的，养着也是无用，白费老子的粮食把你养这么大。”
狗剩忍不住争辩：“这肉是我拿回来的。”
宋大宝闻言怒气更盛，把碗一摔指着他破口大骂：“拿一块肉回来就了不得了，敢跟老子顶嘴。”
狗剩觉得他不可理喻，绷着脸不作声。
别人家的爹都是有好吃的留给孩子，这村里只怕就他一个跟孩子抢肉吃的。
厌恶又无奈，脸上表情就称不上好看。
宋大宝看的火大，劈脸给了他一巴掌：“咋？翅膀硬了，你就是挣了大钱，也得好好跟老子说话。”
狗剩死盯着他，眼里全是恨意，要不是打不过，早就动手了。
燕子见宋大宝想打人的样子，忙拦在狗剩前面：“那块肉还没吃，你夹去吧。”
她原想息事宁人，却不想宋大宝听着是侮辱，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你以为老子稀罕一块肉，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欠收拾的样。”
燕子捂着脸，知道他发脾气是因为没吃到酒，也不争辩，反劝狗剩：“跟你爹好好说话。”
她不想把事闹大，宋大宝心里堵着气，偏不如她的意。
伸手把她的碗端起来砸在地上。
面上表情似在说你不让老子如意，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粥撒在地上，燕子一阵心疼，怪自己吃的不够快。
碰上这样一个男人，过了这些年，她甚至连怪罪的念头都不会有了。
怨恨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把年纪，又有两个儿子，这就是她的命了。
灰着脸去收拾地下，还催着狗蛋快点吃，免得碗再被砸。
许是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取悦了他，又或许是撒了气，宋大宝又坐下吃菜。
狗剩看到娘跪着收拾地下，再看爹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心头涌起一阵阵的失望与悲哀。
尤其见到宋常贵大晌午端着罐子送绿豆汤给喜月他们，心里更是忍不住想，别人家的继父都比他这个亲爹好。
这个家没意思透了。
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愤怒汹涌而出，怎么都控制不住。
失去理智之下，他掀翻了桌子。
歇斯底里怒声质问：“你眼里有娘，有我们这个家吗？”
“你想过村里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娘，怎么看我们吗？”
狗剩正要一吐为快这些年的委屈，脸上就挨了宋大宝一巴掌，又伸腿要朝他身上踹。
还边骂道：“小兔崽子，敢在老子吃饭的时候掀桌子，找死吧。”
他这一脚使了十足的力，燕子看着心惊，好在狗剩一个扭身躲了过去。
宋大宝更怒了，扬手又要扇他。
“快跑，别在家待着。”
燕子知道他彻底被惹怒，不会轻易收场，定会对狗剩拳打脚踢。
站起来拦着他不让动手。
狗剩转身朝外跑。
“你滚开吧。”宋大宝一把把燕子推开：“等会再来收拾你。”
狗剩跑到院里却停住了。
他能跑走，娘定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打，心一横进柴棚抓起一根棍子就朝身后宋大宝挥去。
棍子挥在宋大宝身上，他吃痛发怒：“敢对你老子动手，找死。”
被狗剩连连激怒，他同样是失了理智，二人纠缠打起来。
他正值壮年，狗剩才只是个十二岁大的孩子，且瘦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没两下手中的棍子就被宋大宝抢走。
他拽着狗剩挥棍子朝他身上抽。
燕子早被狗剩的举动吓愣住，然而为母之心，见儿子被打，下意识就扑了过去。
一边劝宋大宝消消火，一边帮狗剩挡棍子。
这些年宋大宝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没被反坑过，可想而知此时的怒火有多强烈。
每一棍都使了全力，丝毫没有留情。
棍子打在燕子身上，痛在狗剩心里，对着宋大宝胳膊咬了一口不松嘴。
他越是反抗，宋大宝怒意更盛，完全不顾父子之情，对他拳打脚踢。
等狗蛋叫来村里人，娘俩身上都挂了伤。
宋大宝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几道血印子，胳膊上的牙印子都见了血。
被村里男人们扯开，他犹还红着眼骂道：“小畜生敢打老子，反了天了。”
饭吃到一半被喊出来，宋常富极不耐烦，对着宋大宝就是一顿骂：
“丢不丢人？孩子要不是被逼急了会动手？一把年纪能不能要点脸面？”
“你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年，挨打的就换成了你，没个做爹的样，到时我可不会来主持公道。”
村里人也纷纷道：“孩子一天天大了，这会不是你的对手，他心里记恨了，以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就是，狗剩都快十三了，我看要不了几年了。”
听着这些话，宋大宝对上狗剩满含恨意的眼睛，心里竟有些发怵。
只面上仍作凶狠状：“爹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他敢打老子是犯上作乱，有违孝道。”
宋常富冷笑：“常言道父慈子孝，你不慈倒要孩子孝顺，简直是痴心妄想。”
村里人起哄：“就是，等他能打得过你，饶不了你。”
“他敢！”
宋大宝强撑着反驳：“犯律法的事，他敢做我就敢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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