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的村西头就热闹起来,小娃们挤在杨家院门前等着散糖。
西屋里木兰正在涂胭脂,梳了妇人发髻,整个人变得不一样起来。
喜月挤进去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被杜巧娘喊去帮忙。
徐氏与秋菊要去铺床,滚床的是阿圆和博文,想着小娃越多越好,把博武和圆月也带了过去。
艳红阿奶前些日子过世,红白相冲她是进不了喜房的,博武交给喜月看着。
桃园的房屋修缮过,门窗俱都是新的,红条与大红喜字装饰过,各处看着喜气洋洋。
徐氏与秋菊笑着进屋,边说着吉祥话,边开始铺床。
阿圆在旁边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忘词,博文笑嘻嘻,丝毫不记得等会要做什么。
听得徐氏说可以滚床了,阿圆扯着博文倒去床上。
边滚边说词:“滚床滚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再生姑娘,滚床滚床,喜庆吉祥……。”
一长串的词,愣是让她记全了,大人们连连夸赞,她并不得意,喊着博文让他说儿孙满堂。
博文笑嘻嘻说了一句儿孙满堂,阿圆才觉得任务圆满完成,满意的开心笑了。
喜月把博武丢去床上坐着,圆月站在床边扒着床沿往上爬,因穿的太厚动作笨拙,有些滑稽。
大人们笑作一团,纷纷与宋大爷说:“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宋大爷脸上笑成一朵花,眉目舒展:“好好好,到时再请你们吃酒。”
铺完床回到前院,喜月又被使唤去散糖。
被一群小娃围着喊姐,喜月觉得自己是此时村中最受欢迎的。
风头胜过新嫁娘。
再次见王长明,他比之前更瘦弱了,小小的人看着风吹即倒。
安安静静站在一边,让人看着心疼。
喜月走过去递给他两块糖,他咧嘴笑笑喊了一声姐。
张荷花抱着闺女盼娃伸手要糖,拿到糖捏着喂给娃,看一眼王长明与旁边妇人说: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兄弟,他大伯摸黑来送钱,听说回去媳妇跟他干架。”
柳寡妇的妯娌王氏,时隔多年又怀了身子,挺着肚子撇嘴笑:“不是我跟她不对付说她坏话,一般人干不出她这狠心事。”
另一妇人道:“还好挺过来了,要不然得闹翻天。”
王氏哼一声:“看着吧,就这也过不好,两人心结种下了。”
张荷花接话:“半路夫妻一定得再生个娃,不然长久不了。”
王氏讥笑:“哪是想怀就能怀上的?他俩人又不是才睡一个被窝。”
后面便是些荤笑话,喜月听不下去,站的远些。
喧闹声由后园传来,不一会就见成云穿着喜服来迎亲。
青成先是站去堵门,没一会又想起自己该是和成云哥一伙的,忙不迭的要出去。
门后的小娃都听他的,齐齐把门打开。
门外的众人乐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冲进院里。
青河见状笑道:“堵门的小将们都来我这领喜钱。”
小娃们也顾不得再去堵门,围去他身边。
听外面喊着进来了,赵春兰忙拿红盖头给木兰蒙上,扶着她起身去堂厅。
孙氏和杜巧娘一人一边坐主位,笑着笑着就红了眼角。
与木兰说:“好好过日子,孝敬阿爷,体贴相公,遇事与干娘说,别忘了他们对你的恩情。”
又与成云说:“木兰打小就苦,你好好待她,她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着些。”
说到后面有些哽咽,忍了又忍才没落泪。
成云郑重其事的回话:“姑母,我会好好待木兰,你尽管放心。”
杜巧娘笑着说了句好好过日子,又道:“我既是木兰的娘家人,又是成云的婶娘,到时你们两人吵嘴,我只会帮理可不会帮亲。”
有妇人笑着接话:“想帮也不知道帮哪个好呀。”
围着人哄笑,说什么的都有。
吴大蹲下身去背木兰,院中就有人起哄:“让成云背着新娘子在村里转一圈。”
“别说背不动啊。”
宋常富看向接话的人:“净会为难人,你先去背着婆娘转一圈。”
院门口套了牛车,成云背了半圈,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面上红通通。
拜天地入洞房,闹了好一会才散去,喜月和欢儿留在房里陪木兰。
欢儿问成亲是什么感觉,木兰笑道:“像耍猴戏的那只猴,被人各种耍乐还不能生气。”
这种说法很新颖,三人都笑起来。
有人欢乐有人忧,宋腊梅和离之身不得凑近,躲在屋中不出门。
外面欢声笑语,更衬着屋中凄凉。
她嫁给李庆有同是腊月里,那一日也极是热闹。
到此刻还记得那时的心情,忐忑中带着期许。
期望的夫妻恩爱没如愿,担心的夫妻离心反成了真。
怎叫人不伤悲?
那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似是一场梦般不真实。
或许她从未了解过李庆有,那些温柔小意也全是假的。
并非对她有意,而是换成任何人都行。
思及此,心中酸涩,为何偏偏让自己遇上了他?
从未行过不义事,为何老天要这般捉弄?
心中凄凄,泪盈眼眶。
这时艳红抱着博武进来了,见到她这个样子并不意外,笑笑道:“我也不能凑近,咱们一道说说话。”
不提那些让她不高兴的,只挑有趣的事说。
见宋腊梅提不起兴致,笑笑住了口。
同是年轻妇人,艳红与她是有话说的:“妹子既然走到这一步,过去的事就别再多想了,还是多想想下一步吧。”
“我倒不是替他们来劝你,同是女子,这么年轻一个人过是不现实的。”
“与其被人不停说道,催着成家,倒不如自己挑个如意的,安安心心过日子,既让家人有安慰,对自己何尝不是件好事。”
艳红并非劝她立时就再寻个人成亲,只劝她不要排斥嫁人。
过日子也需要拿个章程出来,想要什么,做什么都要心中有谱,莫被人牵着鼻子走。
宋腊梅听懂她的话了,笑了笑:“以往和嫂子接触的少,没想到这般聪慧,难怪大伯母提起你总是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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