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抹掺杂着怒意的声音,女官微微蹙眉,却也知这事是碧荷冲动了。

    她上前行礼,恭敬回答,“回五殿下,以下犯上,轻则掌嘴二十,重则杖毙。”

    碧荷慌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声哭喊,“四殿下,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

    景舒月气急,愤恨地瞪了眼碧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怎么就送了这么个蠢丫头来!

    萧来仪自是将她这副表情尽收眼底,她轻笑,“今日四皇姐在,我便不多罚了,掌嘴十下以儆效尤即可。”

    景舒月略微有些慌乱,忙不迭的开口,“五妹妹,你才刚回来就责罚下人,怕是不妥吧?”

    “四皇姐。”萧来仪亲昵上前,拍了拍景舒月的手背,“她当着四皇姐的面如此喧哗,可曾将您放在眼里?若是不罚,四皇姐的威严何在?”

    她抬手,碧荷便惊呼着被拖走,只是仍在拼命求着景舒月救她。

    “四皇姐似乎认识她呢。”萧来仪望着碧荷被拖走的方向,喃喃自语,“也难怪,妹妹才刚回来,她还不熟悉;向四皇姐求情很正常。”

    “景瑶,你别太过分!”景舒月忍耐到了极点懒得再装,撕破了那层伪善的她面目十分狰狞。

    “你刚回来就这般威风,真以为皇后娘娘会护你吗?本公主劝你还是低调为好!”

    “是吗?”萧来仪歪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抬头,却是朝向殿外下令,“传令下去,碧荷惹了四公主不悦,为了平息四皇姐怒气,再加十下!”

    “你!”景舒月怒目瞪圆,扬手就要打下去,却被一只纤细有力的素手稳稳握住手腕。

    “四皇姐可想清楚了,您若是一直生气,倒霉的可是那无辜的小宫女。”

    萧来仪笑着,将景舒月猛地拽近一步,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道,“您今日耍的威风,您的婢女都得替您受过。”

    “我知晓碧荷是四皇姐的人,若不想我告到母后那,劝四皇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她轻轻抬眼,只是那一瞬间,单纯和温顺刹那间消失殆尽,只有无尽的冰冷和磅礴的杀意。

    景舒月心间一颤;她竟从一个没人教导的野种身上,看到了一抹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拽入地狱那般。

    好一个景瑶,难怪母妃说这个丫头邪门的很,嘴毒的厉害。

    这弦外之音,她听懂了。

    若想在她身边安插人手,可以;但她也不准找景瑶麻烦,否则随便一个理由告到皇后那,轻松调查一番便知是她的人。

    皇后既已收养了五公主,那景瑶便是她的人;胆敢在皇后身边安插人,便是挑衅皇后威严。

    萧来仪微微眯眼,缓缓松开了景舒月的手腕。

    该不该说,这群人小瞧了她呢?连安排人手都安排的这样刻意,不用查都知道谁是哪位主儿派来的。

    可既然来了,那更该知道;这可以是监视她的细作,当然也能是她拿捏敌人的手段。

    既已动了害她的心思,焉知她没法出手反击?

    景舒月委屈的咬着唇,揉着被萧来仪攥红的手腕;她死死瞪着萧来仪,一个没人教养的野丫头,力气竟这样大!还能将她怼的哑口无言!

    “四皇姐今日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萧来仪歪了歪头,眼底满是戏谑。

    景舒月轻哼一声,拂袖后昂着头高傲离开;她气得狠狠攥着拳,经过周围向她行礼的小宫女时,狠狠踹了一脚发泄。

    “哼,不愧是贱人宫里的贱婢,一副下贱做派!恶心!”

    景舒月厌恶的瞪着跪倒在地的小宫女,微微眯眼,“景瑶,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没看到的是,被踹在倒在地的小宫女眼底饱含的怨毒。

    ……

    凤仪宫。

    宫殿金漆雕龙,古色古香,又气势磅礴;迦南香木雕刻而成的陈设隐隐透着清香,琉璃凤灯熠熠生辉,珠帘帷幕轻轻摇曳。

    贵妃榻上,沈凌未梳发髻,只用一根金簪挽着乌发,慵懒肆意地单手支颐;那另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抚摸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深紫色华服铺满凤椅,惬意中透露着无上威严。

    听着宫女的回禀,沈凌掩袖轻笑,抬手将百般无聊地抚着如瀑般的乌发,“她真将景舒月气走了?一点脸面都没有留?”

    女官低头,应了声是。

    沈凌笑意愈深,“是个好孩子,知道本宫想要什么。”

    “去把她叫来,毕竟也是本宫的孩子,以后自有本宫亲自照拂。”

    那双凌厉的凤眸中尽是满意;刀很好用,经得起考验,那她也总得做些什么,让这把刀更能为她所用才是。

    萧来仪来得很快;女官回禀,前去请人时五公主便已梳洗打扮好,就好像提前知道沈皇后会召见一般。

    “儿臣参见母后。”

    萧来仪站定,深深弯腰行礼,很是恭敬谦卑。

    沈凌放下手中书卷,“乖孩子,免礼。”

    “既做了本宫的孩子,这些虚礼大可不必在意。”

    萧来仪摇头,“儿臣心里敬重母后,每日为母后请安是应该的。只是,儿臣还不熟悉宫规…”

    她抬头,望向沈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

    沈凌笑着,轻轻揉了揉额角,“你瞧本宫这记性,险些忘了正经事。”

    “一月后便开春了;此次的春日宴是特意为迎接你归来,你可要好生表现;在这之前,礼仪宫规,便由本宫亲自教导。”

    “多谢母后。”萧来仪大方行礼,低头默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了皇后做筏子,无人再敢嘲笑五公主不懂规矩,否则便是皇后教得不好,敢指责皇后,除非嫌自己命太长。

    而春日宴作为宫中最重要的宴会之一,文武百官都要参加,需要几位公主们协助皇后和贵妃共同操持;往年都是贵妃和四公主抢尽了风头。

    沈凌答应庇佑五公主的前提,便是让五公主在春日宴举办上横插一脚,压过贵妃和四公主的风头。

    萧来仪心里感叹;不愧是在后宫屹立不倒的人物;若不是她兵法烂熟于心,人性洞若观火,怕是一时半刻很难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春日宴,她也确实很期待;就是不知与那位舍弃她的探花郎再相见时,会是何等场景呢?

    就在她想开口询问春日宴的细节时,背后的一道声音,让她浑身僵硬;内心翻涌起无尽的波浪。

    她深深攥着衣袖,才克制住骨子里那抹嗜血的冲动;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刹那间忍不住红了眼眶,额角因极度隐忍而暴起青筋。

    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清冷,又带着让人厌恶恐惧的阴鸷。

    “母后,儿臣来迟了,请母后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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