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牵着玉姐儿的手,朝另一边走去。

    玉姐握了握她的手,仰起头含着泪道:“姑姑,那是我母亲亲手绣给我的荷包,我舍不得。”

    闻言,她目光看向池子里飘起的荷包,又见一棵柳树,朝池中横了一根粗枝。

    心中有了主意,温声对她道:“别难过,姑姑去给你捡来。”

    她爬上柳树,脚落到那根粗枝上,俯下身子,伸着手去够。

    上方的水廊处,突然传出一声呼喊:“你做什么去,快回来。”

    扭头一看,竟是伯父,他朝下探着身子,一脸担忧。

    熟悉的面孔,隔世再见,她掩不住心头一阵悸动,脚下一滑,身子就是一歪,她忙抱着那根粗枝,姿势不雅,见伯父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色。忙朝他喊道:“伯父,您别紧张,我心里有数的。”

    说罢,身子往前一倾,伸手就从水中捞起荷包,上了岸,将荷包放入玉姐儿的手中,交代一番,就慌着朝上方长廊奔去。

    行至拐角处,差点与一人迎面撞上,心下一惊,又一股淡雅的墨香混着草木的清新充斥在鼻间。

    抬头望去,她瞬间呆愣了。

    那男子锦袍玉带,阳光下光华流转。

    “大胆~还不退开。”

    旁边响起一声呵斥,下意识后退几步。脑袋微微发热。

    察觉上方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耳边又倏地响起伯父的声音:“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往那树上爬,小时候还没爬够,回头我就把那树砍了。”

    想着旁边还有外人在,周云若面颊一红,忙对伯父眨眨眼。

    抬眸间瞥见那米家铺子里的冷傲少年,他立在他的身后,此时正恼怒地盯着自己,想起那日官轿中的男子,周云若恍然大悟。

    是了,天下能这般风姿的男子,除了苏御,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眼前不凡的男子,面容俊美,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本该给人温柔无辜之感,偏生又生得狭长,黑眸如寒星般璀璨。初看温柔,细看清冷,如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饶是活了两世的周云若,也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瞧他。那埋藏在心底久远的悸动,似有松动。

    她曾恋慕苏御这件事,伯父当然知道,此时见她这副模样,心道不妙。

    忙干咳了两声,对苏御道:“大人,下官新得了一幅墨宝,还想请您品鉴一番。“

    他闻言微微点头,目光不再停留。

    矜贵的男子抬步离去,月白色的锦袍迎着微风轻轻拂动。不染一丝尘埃。若说她一生的不幸,是因为嫁错了人,那导致她去平洲的原因便是他。

    她恋慕他的事,不知是谁传到了婶婶耳中,她自进门便与母亲不和,由此当众奚落母亲,那时又正逢哥哥春闱落第。

    母亲觉得颜面扫地,一怒之下,执拗地带着他们回了祖居平州。之后遇见了闫衡。想到此眉间一沉,又见那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郎,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那一脸鄙夷,令她顿时也冷了脸,朝他翻去个白眼,转身离开。

    吩咐车夫,去往城南的牙行,一路上想着苏御的脸。心中好似搅了一团丝线,掀开车帘吹了好一会冷风,才静下心绪。

    到了牙行,说明要求,牙人引她到了后院。

    一排茅草搭起的简易棚子里,大概有十几个女子。

    牙人殷勤地介绍道:“贵人,这些人都是做惯粗活的,力气绝对有,您放心挑。”

    记得上一世,石霞曾与自己说过,她是今年被卖来京都的。

    具体哪家牙行,她也不清楚。

    一一看过去,周云若蹙了蹙眉心,对牙人摇摇头道:“我要个子高的,会功夫的。”

    牙人思考片刻,有些顾虑道:“您这要求有点高,不过倒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这性子太烈了,不好驯服,小人怕她惊扰了贵人。”

    她闻言一喜道:“不打紧,先带来让我瞧瞧。”

    牙人立即招来两个魁梧汉子,吩咐道:“去将那下相来的母夜叉带来。”

    两个汉子一听,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苦着脸道:“那娘们力气可大,俺哥俩好不容易才把她关进铁笼里,这会子要放出来,怕招架不住啊!”

    牙人面露不悦,指着他们骂道:“一个两个都是怂包,连个娘们都制不住,白吃咱家粮食。”

    两个汉子,挨了骂也不气,递上一串钥匙,笑道:“大哥,那就劳烦您带着贵人亲自走一趟了。”

    牙人接过钥匙,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好不容易有人敢接这块烫手山药,这会子可不能退却。

    转头换上笑脸道:“贵人请随小的来。”

    她跟随牙人走进一处石屋,门一开,光线照进昏暗的室内。

    只见一名身材不弱与男子的女子,被关在特制的铁笼内。女子见了人来,嘶哑着喉咙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贼人,我是良家子,若要我给人为奴为婢,我宁死不从。”

    周云若盯着女子熟悉的面容,心口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忍下泪意,她冷声朝牙人喝道:“你敢强卖良籍。”

    牙人连连摆手道:“国法当前,可不敢行这违律之事。这女子是被婆家卖来的,小人这里有她公婆签字画押的凭证。出嫁从夫,她死了夫君,又没生育,身家自是婆家说的算,这买卖我们也是做得合规合法。”

    石霞听罢,顿时捶胸嚎啕大哭:“爹啊~这就是你为女儿找的好婆家,你走南闯北,做了一辈子镖师,若泉下有知,见女儿如牲畜般被他们买卖作践,怕是恨不能杀了他全家。”

    周云若同样痛恨这世道的不公。

    难道一纸婚书,就可以定人一生?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无子,生死便皆有婆家人掌控。

    凭什么?

    自己丈夫混账,儿子不孝,一生被困在万劫地狱里,一生任由蹉跎,又凭什么?

    她不服,老天爷既让她重活一次,她便要撞碎这万劫地狱,争个公道来。

    “别哭,你的公道我来替你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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