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棠陡然一惊,不敢相信。
“什么?”
族长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林西棠自从掌握侯府中馈,行事果断,说一不二,事事操持地不错,在府中威望极高,因此族长对她还算客气。
她眉目瞬间凝出冰霜之色,目光扫过祠堂众人,冷冷启唇。
“我听见了,但你们确定要换掉钟老夫子吗?”
此刻,她心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对整个侯府的失望。
钟老夫子年少高中,官场沉浮几年前后,厌恶朝堂之中的勾心斗角,于是急流勇退,将毕生精力都放在研究学问,教书育人上。
他学识丰富,堪比大儒,且正直公平,对所有学子一视同仁,要求极严,这些年不知教出了多少有所成就的学子,在京城素有贤名,多少人家踏破了门槛都求不到他入府教学。
她当初为了求钟老夫子来侯府教学,三顾茅庐,又花心思到处求了一副钟老夫子极爱的古画真迹,老夫子这才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愿意入邵家族学为师。
不然的话,老夫子根本看不上武将出身,不重学识的侯府。
这些人如今竟然要赶钟夫子走?
秦氏坐在后方,见林西棠如此反应,就好像高高在上似的,莫名觉得气闷,蹭的站起来,上前几步,冷冷盯着她,斥道:“族长都开口了,还能有假?让你过来是通知你,这是所有族老商量过后的决定,你没有资格反对!”
“为何?”林西棠不解。
针对她便罢了,为何针对钟老夫子。
秦氏声音猛的拔高了几度,“当然是因为你请来的那个先生狼心狗肺,残忍狠心,竟然把松哥儿的手打得肿成那样!你这个当娘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娘,慎言!”
林西棠声音陡然一沉。
秦氏被她发冷的目光盯得背后一凉,陡然反应过来,顿时脸涨通红,怒极,“你敢对我无礼?”
“非也。”林西棠淡淡道:“钟老夫子桃李满天下,在京城名望极大,娘此话若传出去,侯府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不说,侯爷在朝堂恐怕会多受针对,举步维艰!再说,钟老夫子惩罚松哥儿,定是因为松哥儿懈怠了学业,娘还是不要过于溺爱松哥儿,难不成娘想要侯府未来之主是个毫无学识教养之人?!”
“你!”秦氏被说得心口一滞,头脑发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了!”
族长走过来将两人隔开,对林西棠道:“不只是松哥儿,其他孩子也抱怨先生太过严厉,都学不下了,所以还是得换一个。”
“不行。”
林西棠直接拒绝,语气十分郑重,“启蒙乃重中之重,若连启蒙都无法坚持,宗族后代如何能有出息?侯府荣光如何能维持!”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气冲冲跑进来,嘴里飞快地喊着。
“你根本不是我娘亲,你根本不心疼我你就是故意让那个老东西打我,我讨厌你,讨厌那个老东西!”
“松哥儿!”
众人惊讶。
林西棠更是皱眉。
他这会儿不应该是在上学吗?又听到松哥儿一口一个老东西,眼中顿时泛起怒意。
“松哥儿,不可对先生无力!”
但邵松根本不听,噔噔噔跑到林西棠面前,突然狠狠朝着林西棠的腿踢了一脚。
原本可爱的小脸此刻满是憎恶,嘴里不住恶狠狠喊着:“呸!就是你让那老东西打我,你就是看不惯芊芊姨对我好!我要踢死你,不要你做我娘!”
说着,还想踢她!
祠堂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连忙将邵松拉走。
“松哥儿!那是你娘!”
“住口!”
“不许动手!”
松哥儿抱起来,还在乱踢乱抓,如同一只小野兽灯疯狂扭动,几个族老都按不住他,祠堂全是稚嫩的叫骂声,和族老们慌张的阻止声。
秦氏看着这一幕,闷塞的胸口顿时舒畅,脸上写满得意。
林西棠站在原地,唇色渐渐变得苍白。
此时此刻,小腿上的疼痛,远远不足心口疼痛的万分之一。
那个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从奶奶软软地喊她娘亲,说最爱娘亲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恨不得立刻杀死她的样子。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林西棠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回忆起那日骨血分离的疼痛。
她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挣扎吼骂的松哥儿,心彻底凉了,声音也凉的吓人。
“随你们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祠堂。
众人顿时大喜,秦氏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松哥儿的手,惊喜道:“松哥儿,别闹了,听见了吗,你可以换先生了!”
“哇,真的吗,太好了……”
林西棠耳中,这些声音随着一些东西越来越远。
晚上。
主院之外。
邵文烨不断拍打着院门,慌张大喊。
“夫人,开门啊,你别生气了,今日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已经把这逆子带来了,你开门见见我好不好!”
“松哥儿,还不快给你娘道歉,竟敢在祠堂对你娘动手?简直大逆不道!”
“我就不!就是娘指使老东西打我,我没错!”
“闭嘴!”
“啪!”
重重的巴掌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孩子崩溃的哭喊声。
屋内,林西棠握着茶盏的手轻轻抖了下,但瞬间便恢复正常。
“阿莹,让他们走吧,今日我谁也不见。”
“是。”
夏莹走到小院外传达了林西棠等的意思。
邵文烨顿时更慌了,连忙道:“帮我劝劝夫人,松哥儿真的知错了,让她不要生气了,她生气,我心里更难受啊。”
闻言,夏莹下意识看了眼跪在旁边的松哥儿,瞬间看到其眼中强烈的憎恶,顿时心惊。
松哥儿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屋内,林西棠皱眉看着翻窗进来的黑衣人,轻声问:“你怎么又来了?”
“不想见其他人,那我呢?”
男人自顾自走来,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抓着椅子扶手,微微俯身盯着林西棠。
温热的鼻息几乎触及到她的的耳边。
“干什么?”林西棠立马要站起来。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愈发靠近,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笑意。
“夫人,你就这么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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