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夏至偏偏在这条街叫停了车。
位置大概在静安和长宁中间,从便利店右边这条巷子穿过去,就是谢宁住的弄堂。
一提到弄堂两个字,大家由于地域差异,不了解,自顾自的给它加上一层滤镜。
其实大家心里想的,是百年租界别墅,或者田子坊的小资;
又或者是小视频里、操着洋泾浜带网友领略风土人情,随便转过个巷子口,就能推开一间米其林餐厅的梦幻。
但那些不是普通s市人的生活,好吧,至少不是谢宁的生活。
就拿身后这条巷子来说,它就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迈出来,是高楼林立、挤满了高档商场的国际都市;
钻进去,便是晾不干衣裤,十几户人一起共用洗菜池的犄角旮旯。
但谢宁喜欢走这条巷子。
他走在没有路灯的巷子,觉得像是走在、光明世界和黑暗世界撕裂的伤口上。
但此时此刻,这条伤口上出现了位金枝玉叶一般的公主。
夏至刚好站在巷子口一半的阴影处,娇滴滴的看着谢宁,
朝他伸手,泫然欲泣。
她的出现,将两个毫无交集的世界、突兀的缝合在一起。
谢宁垂眸,看着眼前比花瓣还娇嫩的手,觉得不太真实。
小学的时候,养母因为‘男人、爱情’之类的破事,吊死在家里。
房子就这么大,屋顶的横梁、也是房子里唯一可以挂东西的地方。
谢宁在第二天睁开眼睛,先是看到那台破吊扇,紧接着、就看到了养母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于是,至此之后,谢宁从不和女生接触。
他憎恶和‘爱情’相关的一切因素。
在青春期喜欢装模作样的年纪,谢宁甚至想过,将‘谢绝爱情’四个字、刻成百年后的墓志铭。
但怎么说呢,太年轻。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夏至。
大小姐将世界踩在脚底,根本不在乎什么‘光明和黑暗的区别’,也不在乎‘阶级和财富的差距’。
她只在乎、现在高跟鞋踩着的这汪水坑。
好脏。
娇气的大小姐,因为一滩积水,哭得梨花带雨。
朝面前穷酸的底层男人伸手,眼中是天生的撒娇和嗔意,
“谢宁,怎么办”
声音软得,让谢宁心脏一紧。
脑中的理智和骄傲、立刻穿上道貌岸然的礼服,向他宣布,
‘我只是报答她前几天的帮忙罢了’
于是,谢宁笑着问夏至,
“我抱你?”
大小姐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好像谢宁是什么骑白马来救她的王子,毫无防备的将手递给他。
怎么拒绝啊
谢宁蹲下身,沉默的,帮夏至松开高跟鞋的系扣。
才刚站起来,她已经将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身高差一下,谢宁右手揽住夏至的腰背,轻松一提。
大小姐便蹬掉了高跟鞋,整个身体轻盈的凌空。
谢宁无师自通的,用左手臂接住了她的腿弯,横抱在身前。。
随即转身,带她远离那摊积水。
夏至的裙摆轻盈,随着谢宁转身的动作、散开成一道可爱的弧线。
红色黄色的花纹乍一看,竟像是一道彩虹。
彩虹在雨后洗干净尾气的空气中铺开,遮住了脚下残旧的地砖,遮住积水
遮住了所有黑暗世界的证据。
于是谢宁在这一刹那,短暂的来到了城市光明的一边。
谢宁紧抿着唇,没低头看怀里的夏至。
紧抿着唇,抱着她走到路边的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摆着一条塑料长椅,虽然旧旧的,不过光滑干净。
他准备将夏至放到椅子上,但才弯了弯腰,怀里的大小姐条件反射的抱紧他的肩。
好像不愿意下去。
“嗯?”
谢宁疑惑的皱眉。
转念一想,了然。
这大小姐,连贴在墙上的小广告都嫌脏,这种街边被无数人坐过的公共椅子,她肯定更嫌脏。
不愿意坐是正常的,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抱着她啊。
谢宁垂眸看夏至,只囫囵扫了一眼。
她像是豆腐做的珍珠,又白又软,美得发光。
手里的腰不盈一握,连她搭在手臂上的腿弯,都滑腻得让他无法忽视。
大小姐理直气壮,没有半点扭捏矫情。
她娇滴滴的看着谢宁,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我不管,你想办法啦!’
好吧,所有人都该为她服务。
谢宁收回视线,
“抱紧我。”
在塑料长椅边,倏地蹲下去。
“呀”
夏至惊讶出声,感觉到谢宁下蹲的趋势,立刻紧紧攀住他的肩颈。
下一秒,谢宁收回自己的左手臂。
将左手的手背向下,按在地面上。
“踩着,”他在夏至耳边说。
踩什么?
踩他的手吗?
看起来是的。
没有谢宁的手臂来放腿,夏至整个身体短暂的悬空,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
失去平衡,只能落地。
她试探的、踩在谢宁的左手手心。
手扶着他的肩膀,摇摇欲坠的站起来。
谢宁看了她一眼,那神态好像在说,
‘你怎么这么轻?’
同时,右手单手操作,将自己身上的白t恤、从头顶迅速脱下。
甩了甩头发,将t恤铺在旁边的塑料以上。
“坐吧,我衣服刚洗澡换的。”
夏至眼睛一亮,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大小姐扬起嘴角,满意的坐在男人的体恤上。
谢宁也随之站起身,无所谓的拍了拍手背上,沾到的灰尘。
没人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八月底,仲夏半夜。
谢宁半夜出来买烟,脚上还穿着拖鞋。
裤子是男大学生标配的浅灰色运动裤,非常宽松。
上身的t恤上,还印着复大的全名,是学校发的文化衫。
此时,文化衫已经给大小姐垫椅子了,谢宁站在一边,大大方方果着上半身。
没有宽大t恤的遮掩,运动裤的裤腰松松垮垮的突兀。
前方两根腰带还散着,十分随性。
谢宁一八五的身高,全身没有半丝赘肉。
只有光洁的皮肤,紧致的线条,以及20岁、充满激情的一层薄肌。
衬着他浓艳的五官,挡住眉毛的黑发,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以及眼下那颗红痣
谢宁站在破破旧旧的巷子口,像一幅高级的情色油画。
夏至扫了他一眼,再次在心里感叹。
这样的人,要是早死,确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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