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口没有路灯。

    点点星芒从树梢落下,就着临街店铺昏黄灯光照明。

    萧珩的脸在暗处,几乎看不清他神色。

    徐白听了他的话,心湖没有起半分波澜。

    她甚至没反驳一句。

    过往那些事,她也没翻出半件来算账。

    她只是就事论事:“少帅,你想去港城,不是为了我,而是你自己想要逃避。”

    萧珩双手插在风氅的外兜,静静站立似一株树,一动不动。

    “你的迷茫、困惑,不应该推到我头上。”徐白说。

    萧珩:“那么,你可愿意跟我走?”

    徐白唇角有了点笑意。

    很淡,转瞬即逝。

    她说:“萧珩,我跟你走过的。”

    萧珩稳定如山的身子,微微动了下。

    “当年,我是随你去留洋的。既然跟你去异国他乡,我打定主意跟你过一辈子。是你推开了我,也是你冷落我。”徐白道。

    萧珩沉默。

    “几年了,我只要面对你、想起你,都会扒开自己的皮囊,审查我内在到底有多恶臭,才惹得你如此厌烦。”徐白又道。

    “不。”萧珩终于开了口。

    “你可以狡辩、解释,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审视自我的夜晚,我都是鲜血淋漓的。”徐白道。

    萧珩往前一步,靠近她几分。

    他欲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几年过去了,我终于停止了自我审判,你却开始做些叫我费解的事、说一些令我迷惑的话。萧珩,你过分了。”徐白道。

    萧珩伸手,重重将她揽入怀里。

    他不做声,双臂用力箍紧了她,将脸埋在她颈侧。

    皮肤上的温热,令他心神俱颤。

    徐白没有动。

    曾经的疑惑,已经不会再令她心疼了。

    一盏车灯晃过。

    汽车从弄堂门口的马路驾过,隐没进了黑夜里。

    那一晃而过的灯,似瞬间的清醒,徐白终于在“萧珩未婚妻”这个身份的枷锁里解脱了。

    故而她回国后,积极和大帅夫人谈退亲的条件。

    萧珩今年才二十三岁,他的人生刚刚开始。

    太年轻、无军功,威望不重,他在军政府会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徐白不是他的避风港。

    她不能再剖开自己,只为了接纳他。

    徐白推开了他。

    “我会跟大帅和夫人谈妥,登报退婚。”徐白道,“萧珩,我通知你了。”

    萧珩静静站在黑夜里。

    “岁岁,不要闹这么大。”萧珩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过完年。过完正月。”

    “好,日期是正月底。”徐白道,“希望你能把自己的事理顺。”

    萧珩点头。

    他转身走了。

    萧令烜坐在汽车里,想着心事。

    他刚从滕家回来。

    萧令烜拿了萧珠那件斗篷,去了趟滕家,把斗篷给滕勇看了。

    “……你妹妹想要杀我女儿?对我意见这么大?”他问。

    在他眼里,滕明明已经是个死人。

    滕勇敢算计他亲信,也得死。

    皮糙肉厚的猛兽,一枪是灭不掉的,故而萧令烜也没鲁莽。他会把滕家兄妹一锅炖了。

    还没有到杀他们的时机,却不意味着他会咽下这件事。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亏?

    萧珠是他掌上明珠,谁敢对着她放枪?

    滕明明态度傲慢:“是她先扔我的。我只当是暗器,萧师座。”

    “花生和暗器都分不清,滕次长这么愚蠢?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萧令烜说。

    滕勇老奸巨猾,笑盈盈的:“令烜,这是个误会。明明她太谨慎了些。”

    又道,“这样吧,明日会送补品给小侄女,给她压压惊。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代明明向你道歉。”

    “滕次长得亲自道歉。”萧令烜道。

    滕明明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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