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在南城出生、长大,习惯了城里的生活。饶是在乡下过土财主的日子,对他们也是一种酷刑。

    冯苒甚至觉得,还不如租赁高安弄那种破旧的宅子,也好过在这乡野间讨生活。

    “……姆妈,我想去岁岁家里住半个月。”冯苒忍不住说。

    众人看向她,带着羡慕,甚至隐约的嫉恨。

    冯太太沉吟:“太麻烦了,岁岁生活也难。”

    徐白便说:“我搬回雨花巷了,婶母。”

    冯太太诧异不已。

    她没问缘由。

    “目前局势不错,应该不会再打仗。”徐白委婉说。

    冯家也可以搬回去。

    冯太太却坚定摇摇头:“军政府如今是萧令烜说了算。‘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必在他跟前碍眼?”

    冯家跟萧珩牵扯太深了。

    尤其是大帅死后,冯家父子不听劝,非要替萧珩出头。谋划的是“从龙之功”。

    失败后,没连累家人,已经算是万幸。

    死的人太多,萧令烜顾不上一个个算账,冯太太才能携款离城。

    她岂敢回去?

    冯太太不认识徐白身边的萧珠,徐白也没介绍她。

    萧珠听到“萧令烜”三个字,顿时露出几分不悦。

    冯苒紧张捏住手帕,想说话又不敢。

    “婶母思虑周到。”徐白没有反驳她,“阿苒跟着去玩几日,我会护她周全。”

    冯太太不太乐意。

    冯苒却哭了:“姆妈,您让我出去散散心吧。在这里跟坐牢一样。”

    冯太太叹了口气。

    一番说妥,下午时冯苒随徐白走了。

    回去路上,冯苒欢喜雀跃,脸上那层晦暗都冲淡了。

    她对徐白说:“我一定要劝我姆妈搬回去!”

    徐白:“阿苒,你可能理解错了你姆妈的想法。”

    “什么想法?”

    “你姆妈一直说,怕军政府不肯饶过你们。其实她想说,家里没那么宽绰了。”徐白道。

    冯苒一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家,本就没什么营生门路,全靠你阿爸和大哥。

    你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另外你大嫂四个孩子,大女儿快七岁了。这一大家子人,全靠你姆妈养活。”徐白说。

    在乡下,有田地、有宅子,能吃得上饭。

    继续留在城里,花销太大了,靠什么糊口?冯苒的小弟弟今年才十二岁。

    没一个成年的,全部都要花钱,是无底洞。

    徐白看得出,冯太太用“军政府”做借口,就是按住孩子们蠢蠢欲动的心。

    再过年,他们习惯了乡下的生活,会慢慢跟身边的农户比,而不是跟从前在南城的豪阔日子比,就会感激母亲今时今日的决定。

    这世道的女人,一个个都如此柔弱,又这般坚韧。

    徐白把冯苒带回来,母亲和妹妹都很高兴。

    徐家落魄的时候,徐白人在国外,冯苒给过她们很多的安慰,还给徐皙买过衣裳鞋袜。

    “你好好住下。”徐母说,“什么事都不用管,跟家里一样。”

    欢迎与否,一眼分明。

    冯苒宾至如归。

    徐白二楼另一个房间,给冯苒用,只是需要慢慢布置,添置家私。

    “我先送阿宝回去。”徐白说。

    萧珠不太想回去。

    “我就不能到你家上课吗?”萧珠问徐白,“我可以一周回家两次。我阿爸总不在家。”

    徐白:“……得跟你阿爸商量。”

    萧珠觉得,她阿爸肯定会同意的。如果不放心她,再往雨花巷这个宅子添一些人就好了。

    离开她阿爸,跟着徐姐姐,她想得很美好。

    回到同阳路的公馆,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徐白开车进去,直接把萧珠送到小楼门口。

    小楼灯火通明,隐约瞧见三楼有人影走动。

    萧令烜的心腹们在开会。

    徐白送萧珠进去,只瞧见女佣,没看到石铖等人。

    “我阿爸在楼上?”萧珠问。

    女佣道是。

    “去说一声。”萧珠吩咐。

    女佣再次应是,转身去了。

    萧珠瞧见旁边餐厅的桌子上,有个小盒子。

    小盒子看着平平无奇,徐白都没留意到,但小孩子的注意力总用在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装了什么?”萧珠好奇。

    里面隐约有声音。

    小盒子上了锁,萧珠从头上取下一个小发卡,捣鼓几下,锁就开了。

    徐白刚想喝口水,就听到萧珠的尖叫声。

    好几条小蛇,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有的奔向萧珠,有的向其他方向爬去。

    徐白认识,这是剧毒的竹叶青蛇。

    茶几上的果盘旁边,有一把水果刀,她抄起来毫不犹豫奔过去。

    她手速特别快。

    手起刀落,五条小蛇全部被她削去了脑袋,身躯还在不停扭曲滚动。

    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的刀快,且稳。

    萧珠脸都吓白了,跌坐在地。

    徐白扶起她:“怎样?有没有被咬到?”

    萧珠最怕蛇,半晌眼睛都是直的。

    徐白仔细看她的手背等地方,并没有被咬的痕迹,微微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抓了几条白唇竹叶青,谁准你给砍了?”旁边楼梯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徐白看过去,萧令烜和几名心腹站在那里,目光都投向餐厅的方向,表情各异。

    开口的是萧令烜,他语调缓慢,目光却专注。

    徐白:“……”

    萧珠还呆呆的。

    萧令烜看一眼徐白,又看一眼萧珠:“你俩一天不给我添堵,就闲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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