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裹紧了大衣，小声冲成钧道：“不会真咽气了吧？”
成钧瞪了她一眼，她马上不说话了。
他推开斑驳的木门，走进没什么温度的房间，只闻见一股子发霉的气味儿，好像这里已经很久不住人了。
不远处的床榻上，铺着一层看不出颜色的褥子，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张薄被子捂住了全身，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陆瑶吓得大惊失色。
看着那张瘦到皮包骨的脸，成钧心绪复杂：“还认识我吗？”
阿胜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十分沙哑：“成大哥。”
成钧表情凝重，目光严厉：“知道我是你成大哥，为什么出了事不马上找我？”
阿胜沉默不语。
他真没料到，成钧会来这里找自己，毕竟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阿胜哥了。
而且成钧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能帮得了他什么？没准还会连累对方。
看到阿胜这幅样子，成钧气地把他身上的薄被掀起来，拉着他就往外拽：“跟我去医院。”
阿胜低声呜咽着：“大哥，你就让我死了吧。”
成钧厉声说道：“要是真想死，你还能坚持这么久？既然咽不下这口气，就去医院治好手，我带你去报仇！”
他说中了阿胜的心事，出事后他不是没去过医院，但医生说了，治好他少说也要花40万，时间一长价格肯定还要翻倍，他哪里有钱？
成钧不管别的，把阿胜拽到了床边：“你别想那么多，先去医院再说。”
随后又冲陆瑶说道：“瑶瑶，快来背你阿胜叔。”
陆瑶指了指自己：“啊？我背？”
成钧皱了皱眉：“不是你，难道是我？”
陆瑶两眼一黑，真无语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背过男人呢。
不过既然老头子说了，她不想干也得干啊。
努了把劲儿，把阿胜背了起来，还冲他说道：“阿胜叔，就算大爷不说，我也得管你啊。”
背着阿胜走出院子，门口的小学生还在啃冰激凌。
好凉爽啊好凉爽，啃不完啊啃不完。
看着三人的架势，小学生以为阿胜已经死了，顺嘴说道：“你们要是埋人去东南角，那儿有他家的地。”
成钧淡淡说道：“回去告诉村里人，狗剩没死，他也不会死。”
俩小学生拿着冰激凌，茫然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俩人把阿胜抬到玛莎拉的里面，紧接着，豪车呼啸而去，带起一阵灰尘。
成钧一边开车往石市赶，一边打算把阿胜送到附属医院去，毕竟他和那里的雷副院长很熟，看病还方便些。
和陆瑶一起坐在后排，阿胜看着崭新的玛莎拉的，一头雾水。
这才几天没见，成大哥就开上玛莎拉的了？
不对不对，成大哥就是一个普通的拆迁户，手里有俩闲钱也不多，连退休金都没领上，这车肯定是他朋友的。
想到这里，阿胜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哥为了接他，还特意跟朋友借车。
“成大哥，谢谢。”
因为绝食，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成钧手握方向盘，并不知道阿胜说了什么：“陆瑶，他说什么？”
陆瑶也没听清，她只好贴近阿胜：“阿胜叔，你刚才说什么？”
阿胜已经撑不住了，本想着再说一遍感谢的话，可低血糖让他一下子昏了过去，脑袋一歪，栽倒在陆瑶的肩膀上。
陆瑶不知道阿胜已经昏过去了，还以为对方又想跟她这个那个了，身子一僵：“哎呀，我早就不干那行了，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想占我便宜干嘛，指不定哪天你就得叫我大嫂了。”
“阿胜叔？阿胜？”
陆瑶喊了两句，见阿胜还不回去，只好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没想到，“砰”的一声，他直接歪到了另一边，脑袋撞上了挡风玻璃。
成钧踩了一脚刹车，查看后面的情况。
阿胜眼睛紧闭，已经不省人事，陆瑶则慌忙道歉：“对不起阿胜叔，我哪知道你昏过去了啊。”
成钧扶额：“他都这样了，能听见吗？你赶紧把他扶好。”
“哦。”
陆瑶赶紧扶住阿胜的身体，成钧加速开往附属医院。
由于提前打了声招呼，等玛莎拉得到医院大门时，救护人员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男医生喊着一二三，把阿胜抬到了担架上，随后紧急推进了抢救室。
成钧和陆瑶则在门口等着。
站在一旁的陆瑶，回想着刚才在车上的情景，连连叹了几口气，直接给自己来了一耳光。
哎，我真不是东西，阿胜都惨成那样了，让他占占便宜也不是什么大事，为啥要推开他啊，这要是撞成脑瘫了，自己不得愧疚一辈子啊。
听到巴掌声，成钧疑惑地瞅了陆瑶一眼。
“你抽自己耳光了？”
陆瑶尬笑着：“没有，刚才有个苍蝇总叮我脸，我打它呢。”
成钧没说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阿胜的情况，假设能抢救过来，阿胜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久后，抢救室的灯灭了。
一个跟成钧相熟的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成大爷，患者的身体太虚弱了，我们要先让他各项指标恢复正常了，再进行胳膊的手术。”
成钧点点头：“你们医院外科不是有名吗，就按照你们的计划治吧。”
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大爷，只不过这笔手术费用有点……”
成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缴费，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用最好的药物，把他治好。”
听到这话，医生表情凝重：“放心吧成大爷，我们一定尽全力。”
此时阿胜还没从抢救室里出来，成钧和陆瑶走到一楼大厅去交费。
路上，陆瑶还在为自己推阿胜那一下内疚，她主动说道：“成大爷，我这张卡里还有6000块，要不先给阿胜叔交了吧。”
成钧笑着看了一眼自责的陆瑶：
“钱有我呢，用不着你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他买点吃的吧，等会他醒了肯定饿。”
陆瑶点点头：“行，等会我就去外面小卖部买点橙子、手撕菠萝、荔枝。”
成钧：“……”
“你还真是心细，阿胜胳膊被砍了，你还专门买需要剥皮的水果。”
陆瑶：“……”
她尴尬一笑，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她只记得阿胜做榜一大哥时跟她说过，喜欢吃这几种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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