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迷津穿着长卫衣,面无表情地在大学外的街道游荡。
“下雪之后仰望星空,一切都变成新的。”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句话,她心情低落下去,现在还是春夏之交,离冬天还有很远。
她压低棒球帽的帽檐,担心旁人的目光。
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下棋下到一半,刚好想飞越半球去看雪。
于是,在第二场比赛时认输。
网上批评质疑的评论铺天盖地,什么“伤仲永,江郎才尽”,“天才都是营销出来的”,“输棋了对得起观众吗?”。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自己恶语相向,为什么要对得起观众。
“你太丢我的脸,下次再不听话就永远住在医院好了。”
爷爷昨天说的话在她耳中回旋,洛迷津心底生出一阵厌恶。
她真的很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四四方方的房间,讨厌被人围观治疗就为了观察她到底能不能说话。
可她逃不掉,因为她生来就有病。
她记得爷爷看着自己平静的脸,郑重地宣判:
“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以为你会理解正常人的情绪、正常的社会。”
她甚至无法反驳。
等到洛迷津真正理解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不知不觉,她在街上晃荡了两个多小时,看见前面的酒店,就走了进去。
洛迷津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不仅灯火酒绿纸醉金迷,而且人也太多了一点。
不过,她今晚只想在外游荡,何况不远处就有四个保镖负责看着她。
酒店的房并不难开,她才靠近前台,就有保镖过来递出黑卡,一来一往就像交接犯人。
正好不用自己数零钱够不够了。
“小小姐,老爷每个月只给您一天在外游玩的时间,明早请您务必回家。”
爷爷固定洛迷津每月有一天自由活动时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这样的“危险人物”也是有放风时间的。
“我知道,”洛迷津平静地回答,“你们可以回去。”
“不行,我们会在外面等您。”
“我想,”洛迷津觉得口很渴,刚才就想喝街对面的柠檬茶。
但爷爷从不准许她喝奶茶、吃汉堡之类的,因为那都是垃圾食品,不符合洛家一贯干净健康的规矩。
她沉默下来,等明天大学开学就好了,保镖们不能进入校园。
从电梯出来,酒店走廊沁出冷冷香雾,熏得洛迷津有点反胃。
“滴”声响起,她打开房门,听见后方传来忽轻忽重的脚步声。
来不及转身,她就被身材高挑的女生撞进了房间里。
洛迷津不喜欢被人碰到,也不喜欢触到别人,她这一生都在寻求绝对干净和绝对安静。
譬如下过雨后的沼泽地、无声的雪地、开满花的玻璃房、三万英尺的高空……
有一根看不见的安全线横亘在她与人类之间,不可打探不可逾越,否则头顶就会响起巨大的厮杀声,要将什么覆灭。
可她看见拽住自己的女人在哭,狭长眼角洇满红意,清冷面容因克制而更加令人想要探寻。
女人气质冷沉,就像是从阿拉斯加雪沙滩上,穿越极光与冷雾而来。
这让洛迷津闻到了雪一样的气息,冷调绝然的清洁感,很难形容却令人心安。
她想起自己见过这个女人。
“你怎么了?”看见女人头发半湿,洛迷津在慌张后勉强镇定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方昂贵的深红色羊绒小毯,递了过去。
套房里的水晶灯清辉温暖,容清杳穿着陈旧的学生衬衫,跪坐在地,反被衬得五官清丽绝尘,惹人生怜。
她细白骨感的手腕系着一根红绳,有些旧了。
“很热,”她迷茫地看见对方关切的神情,在唯一残存的理智下,只觉得意外。
“热的话,你要喝水吗?”洛迷津再次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瓶天然矿物质水,是爷爷给她唯一的指定饮用水。
她蹲下来扶住容清杳,拧开瓶盖喂水,像是圈住一只小猫。
喝得太急,容清杳呛到咳嗽,透明的水流润泽唇瓣,几乎将衬衣前襟打湿。
洛迷津这才注意到女人的唇很漂亮,唇色嫣红,唇珠饱满,上唇有很明显的形状,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别人上前采撷。
她扶着容清杳往房间里走,女人的身体又烫又软,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旖旎风情。
“打开空调就不热了,”洛迷津把温度定在了二十二度,“生病的话,你要多休息。”
这是她第一次住酒店,更是第一次与陌生人独处一室,独特新奇的体验让她有点飘飘欲仙,不停走来走去。
“你过来一下,”容清杳晕乎乎地躺下,发出小猫似的软媚气音,“你能帮我吗?”
“能,我看过很多动画片,主角都是善良有担当的人,”亢奋的思维让洛迷津有些口不择言,逻辑天马行空,“但我能用的钱很少,你要什么,尽量给你带来。”
她轻巧地起身,打开书包拿出眼罩、耳塞、雨伞、创口贴、薄荷糖……
“给你吃糖。”洛迷津撕开白绿色的糖纸,递给容清杳。
女生用手抓住床沿,艰难地支起曲线优美的上半身,浑然不知衣衫滑落。
她低头咬下那颗糖,嫣红的舌尖水润柔软。
“好吃吗?我做的糖,你是第一个吃的人。”
“嗯,”清新的甜在口腔流淌,容清杳清醒几分后,再度彻底迷茫下去。
隔着糖纸,容清杳吻在洛迷津的手指上,又抬头用清润的眼眸望着她。
“你别走。”
“我好难受。”
“我要怎么做?”洛迷津敏锐地察觉到一种甜腻的情欲香气,像是流出粉色汁水的蜜桃,潮得厉害。
“抱我,”容清杳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嗓音喑哑地命令。
那不像是命令,更像是哀求。
于是如愿以偿了。
这个夜晚,洛迷津越过自己设下的安全线,她从未见过会信任自己的人。
危险而易碎,浪荡妖冶又纯真清冷。
她只看见女人春色般的求救眼神,让她比枯草敏锐。
女生的发尾打着旋儿落在自己大腿上,洛迷津看见女生咬着唇泪眼蒙蒙的。
“你是不是头疼?”
容清杳抓住洛迷津的衣领,鸦羽上坠着细泪,细弱短促地呼吸。
“嗯,头疼。”
“那我给你揉揉头,”洛迷津望着女人纤长浓密眼睫下白皙的肌肤,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开始。
“还要。”
洛迷津昏沉沉地享用绵长温暖的相贴,除去身上沉重的枷锁。
她忘记了爷爷严厉的斥责、忘记了无处不在的噪音、忘记所有被谩骂、被误解、被矫正治疗的痛苦。
虽未看见下雪的天空,但她也好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女人呼吸终于落在洛迷津唇角的小梨涡上,温热轻柔却满是放肆的xi吻。
“不是说过我都要吗?”
洛迷津声线微颤,“我不太懂。”
“笨。”
月光照在女人纤细窈窕的身上,腰线纤细、微凸的蝴蝶骨翩翩欲飞,水嫩嫩的媚。
“姐姐,那我们是不是要谈恋爱?”
“恋爱?”容清杳嗓音黏软地回应,她本就是南方人,嗓音又软又娇,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
“嗯,做了亲密的事,不应该恋爱吗?”洛迷津回忆电视剧情,好像都这样。
困惑与欲念交织,充斥容清杳每一根神经,春水般的瞳子盈着受不住的碎泪,粉色舌尖早已被人品尝到色泽瑰艳。
她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可以……信任。
“好。”
春夏之间的清晨,阳光薄薄照射,洛迷津还未完全醒来,就尝到那种洁净的味道。
像高纬度下过暴雪的清晨,寂寥冷清。
她猛地睁眼,看见清纯美丽的女人蜷缩在自己怀里睡着,纤薄的锁骨上点点红迹,再往下的瓷白曲线上是更激烈的证据。
“姐姐,你还好吗?”
见容清杳不说话,洛迷津紧张得手心生潮,想到昨晚容清杳哭得那样厉害,她小声询问:
“是不是昨天我太用力,让你不舒服了?”
“我不是你姐姐。”容清杳在清醒后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衣物,沉静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容清杳垂着眼眸,隐隐难受的部位又酸又胀,“没有。”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用了。”
“可我们昨晚不是说好要谈恋爱吗?”
惊讶于面前这个人说话的直白和天真,容清杳起身下床,瞥见床单上刺目的红。
“忘了吧,当一切没发生过。”
“可是发生过,要怎么忘记?”洛迷津似懂非懂地问。
容清杳神情寡淡,甚至可以说是薄凉疏离,可哭到发红的眼尾却带来虚弱的诱惑。
“随便你记得或忘记。”
洛迷津非常不解,从小到大她失去过很多,但也得到了很多,以至于她现在看向容清杳的眼神,更类似于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一切。
瓷白脖颈还印着暧昧吻痕的女人,对着洛迷津温柔地笑,眼神却是冷的。
“抱歉,我不会和你恋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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