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与影后前任限时复合 > 第25章 【现在时】对不起
    室内温度正好,  洛迷津却感到一阵紧似一阵得发冷,这个世界大雪纷飞,  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世界的背景音也完全消失了,  不再聒噪,静得令人惊惶,如同永无止境的长夜。

    这样的场景,  她不是没有想象过,  甚至还专门演练过自己的话术和表情。

    花瓣铺陈的华丽宴会厅,水晶吊灯清辉照得婚礼蛋糕的奶油香甜可口,  她和容清杳久别重逢,  对立而视,  亲眼目睹着对方如今的光鲜和幸福。

    幻想里的她眼睛空荡荡的,  在热闹盛大的婚礼现场坐了很久,  目睹女人穿着洁白纱裙路过她,  对别人说“我愿意”。

    她们之间,总有人值得幸福,不是吗?

    看来多次的演习还算有用,  洛迷津仿佛处于上帝视角,  能看见自己冷静地微笑,  如同有礼体面的假人一样与容清杳握手。

    “恭喜,  订婚快乐,”她控制着嘴唇,说出该说的话。

    容清杳已经将及腰长发随性挽起,  雪肤红唇,  美色蛊人。

    “谢谢。”

    她们只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很快便松开。

    洛迷津之前了解过stt,  他现年27岁,  来自历史悠久、财力雄厚的雷森家族,是现任雷森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

    性格开朗,对商业完全不感兴趣,唯爱冲浪、攀岩这样的极限运动,还闯出了一番名堂。

    又因为小时候来中国旅游过,对中国非常感兴趣,还自学了中文。

    能配得上如今功成名就的容清杳。

    “我没想到riddle你还在咖啡店打工,以你的才华,要是愿意正经组个乐队,肯定会大爆的,”stt看了眼外送袋上的咖啡店标志,叹息般地说道,“我有好多朋友都喜欢看你打鼓。”

    洛迷津绞紧手指,以防止它们不正常地发抖,她勉强露出正常的社交笑容,“是我能力不足。”

    如果可以,她更想像只蜗牛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现在光是走出屋子与人正常交流,就耗尽她全部力气。

    做个有担当的成年人好难。

    “what?”stt露出夸张的友好表情,挠挠头,诚恳地说,“你非常棒,超棒的,不然我也不会等了几个月,就为了邀请你在我和qg的订婚礼上演奏。”

    “谢谢,”洛迷津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到时候的演出效果一定会非常棒,我向你保证,”他转头嘻嘻笑笑地对容清杳保证道,“我们的世纪婚礼绝对盛大隆重。”

    单手拢着衣领,容清杳面容沉静,不作任何回应,目光停留在收藏花瓶的陈列柜上,挑挑拣拣。

    这并没有影响到stt的热情,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语气亢奋地对房子里的这两人畅言。

    “riddle,到时候演出的曲目还要好好挑选,不过你肯定没问题的,你的演出服、架子鼓、音响设备都由我这边提供,媒体全程跟踪报道,绝对盛大能让你更出名。”

    “感谢,我会认真准备的,”洛迷津慢吞吞地回应,她如今没有任何立场吃醋嫉妒或是难过,唯有竭尽全力给容清杳一个完美的婚礼演出。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这样吧,”stt看了眼钻石手表,刚刚九点,对于他这种夜猫子还很早,“我叫点夜宵来,我们三个边吃边聊聊婚礼演出的细节。riddle,你看怎么样?”

    听见stt自来熟的话,容清杳的凌厉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在陈列柜里选了一只釉彩花瓶,细长手指缓缓划过瓶口。

    洛迷津低垂着眼睑,耀眼的银发遮住发红的眼尾,洗过烘干没有熨烫的衣物有些皱,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脑海里绷着一根弦,被事实反复切割,濒临断裂的边缘,逃走才是现在的上上策。

    七年前,她们还是别无所求的学生,现在,容清杳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正大光明地看容清杳了。

    “抱歉,stt先生,今天太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洛迷津婉拒着,感觉自己已经快累得直不起腰,“订婚礼上的曲目选择我会尽快拿给你过目的。deo也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她语气坚定地拒绝,虽然眼神游离,但身体动作早已暴露出不想再停留的信号。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stt本质上还是有点绅士风度,他瞥了眼神情淡然的容清杳,自顾自温和道:

    “那也好,现在是有点晚了,我的车就在外面,不介意的话,要不要送你回去?”

    “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我习惯骑自行车回去。”

    “骑自行车?会很冷的吧,而且还很远,佩服,”stt对洛迷津翘起了大拇指,开玩笑道,“我们极限运动俱乐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介绍给你看看,里面的人都很友好的……”

    stt想出一套是一套,“要不你就住在qg这里,反正房间很大。”

    这人一旦废话起来就停不住,洛迷津礼貌微笑,“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先失陪了。”

    她视线晃过容清杳,点头示意后,径直往大门那儿走。

    其实更像是在逃命。

    容清杳沉默地盯着她的背影。

    “qg,这个花瓶是锦徊送你的生日礼物吗?”stt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察。

    或许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容清杳觉得洛迷津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想要回头,但事实是银发女生开门后,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此刻的容清杳异常沉默,视线无法聚焦,自然也没有回答stt的问题。

    戴好冷帽,洛迷津试图让自己完全抽离情绪,好有勇气独自走入风雪中。

    外面的风雪果然很大,她深呼吸几次后,解开自行车锁,在脑海里机械地重复说没事的,没事的。

    跨上自行车,洛迷津拧开车前灯,僵硬地往外骑。

    她放空大脑,想要骑得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好不必细想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依旧过得有多快乐。

    然而,放空大脑漫无边际地骑车后果就是撞上结冰了的花坛。

    她重重地摔了下去,膝盖在一阵剧痛后麻木。

    好在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扶起自行车,她怔怔看着破皮流血的手心,脑海里回荡着容清杳轻软温柔的声线。

    女人说:[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但事实是,容清杳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

    洛迷津和容清杳已经失散很久了。

    还会一直失散下去。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按在流血的伤口,剧烈刺激的疼痛让洛迷津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但她像是享受般地碾压伤口。

    疼痛带来迷幻效果,这些年她一直痴迷于这样来减轻再也见不到容清杳的痛苦。

    原来,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不止过得更好,还早早与别人在一起。

    自己和容清杳在一起的日子,又占得她几天历史。

    好歹也有几天历史吧,这样也足够了。

    现在才明白时间根本不会解决什么,没有给她答案,也没能让她忘记分毫。

    或许这些年经历的失望、困苦太多,难过了一会儿后,洛迷津发现自己变得麻木冷静了。

    本以为会痛彻心扉,好像也就这样结束了,过去了。

    她不知道这是释怀的解脱,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至少她会很幸福。”

    对自己说完这句话,洛迷津重新骑上自行车,车灯划破黑暗。

    别墅里,犹豫几息后,容清杳冲动地跟了出去,站在积雪的檐下,入目的风雪凛冽,营造出雪白的光色,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一如从前。

    穿着单薄的女人,怔怔地在大雪里站了很久才慢慢回魂。

    stt清楚容清杳心理洁癖得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没敢找地方坐下。

    一是这里只是那么一张沙发,二是他实在害怕容清杳生气,只敢偷偷靠一靠站酸了的腿。

    “qg,你能不能多买点家具啊,”他小声对回来的容清杳抱怨道,“除了办公桌、椅子、沙发,你这连餐具都没多少,一点不像个家。”

    “不需要,”容清杳言简意赅。

    stt刚才看见容清杳冲出去,现在又抱一堆花枝回来,好奇道:

    “你是喜欢花还是喜欢蝴蝶?那么多人送你花,你怎么还看都不看一眼,就丢进垃圾桶?”

    “他们送的我不喜欢,”容清杳修剪着几朵温室栽培的重瓣芍药、风铃花、洋桔梗的花枝,苏格兰绿玫瑰,有条不紊地放进花瓶里。

    一时间,阴郁冷调的别墅多出几分鲜明雅致的气息。

    “那你喜欢谁送的?”

    容清杳不想回答。

    寻思着换种味道的香水,stt开启话唠模式,毫不避讳地说道:

    “诶,你觉不觉得riddle长得很带劲?天真厌世漫画脸,如果进娱乐圈,不得迷死人。”

    容清杳心无旁骛,只一心修剪花枝。

    “要不是我已经有了ike,肯定要追她,对她死缠烂打撒娇撒痴无所不用其极。”

    stt正开着玩笑,一转头就对上了容清杳杀气凛然的眼神。

    “你不是说你七岁就清楚自己喜欢男人,现在又是做什么,性向开始流动?”

    “干什么这么凶,你是纯爱卫士吗?连开个玩笑都不允许。”stt眨眨眼,继续不知死活地提问,“不知道和riddle这样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好想知道啊。”

    见容清杳只在那插花,一副出尘离世、高不可攀的禁欲模样,他故作夸张地叹息,“我觉得只有riddle甩别人的份。”

    容清杳像被说中心事一样,心脏刺疼,隐忍着没叫stt闭嘴。

    “你过来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吗?”

    “你以为我想来啊,”stt没好气地乜了容清呀一眼,“还不是锦徊说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她太担心你,所以叫我过来看你是不是又头疼到昏死过去。”

    “我没事,所以这位少爷,请你离开,”容清杳垂着眼睫,神情幽幽,眸光森然中浸透洞察人心的冷淡透彻。

    “喂,虽然我们只是合作订婚,但你好歹也装一下吧。订婚礼上的事情你一概不管,全都丢给我,订酒席、菜品、蛋糕、乐队这些可把我累死了,现在还对我态度这么差。”

    “省省力气,有人的时候再装,”容清杳把花瓶搁在窗台,目光停下细碎飞舞的雪花上,“之后你再和她联系,都要先告诉我。”

    “嗯?和谁联系,你说riddle啊,”stt轻佻地笑笑,“该不会你这个千年铁树要开花了?你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要不要?”

    “你可以走了。”容清杳头疼地下第二次逐客令。

    “等会嘛,我这还是第一次来你家里,”stt眼尖地发现容清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你又犯病了,没吃止疼药?不是说锦徊给你新介绍的医生很不错吗?”

    白锦徊是容清杳在h大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家境不错,现在和她共事,一来二去就和stt也熟悉起来了。

    “习惯了,”容清杳微微阖眼,唇红似血,漆黑双瞳幽幽的,周身散发着病态的凋敝之意。

    “你真能忍,头疼疼一天也一声不吭。咦,等等,不对啊。”

    容清杳终于大发慈悲地分给他一丝视线。

    “我记得乐队的人跟我介绍说riddle是个哑巴来着,但是刚才她会说话的啊,那之前是真哑巴,还是假装的?”

    “哑巴?”容清杳握紧了淡金色的剪刀,声线平稳地发问。

    stt支着长腿靠在柜子上,边回忆边说道:

    “我走访了好几个乐队,他们都说riddle从来没说过话,好像因为生病成了哑巴,跟他们交流全靠手语和打字。但是打鼓打得真不错,控制力、乐感都是超绝的。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通病,与众不同。”

    容清杳尽力忽视颅内剧烈的抽痛感,单手敲击着桌案,示意stt继续。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我正好有她演出时的录像,发你看看。你要是不满意……”stt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qg,你不满意也别换掉她行不行?”

    “为什么,你的小男友很喜欢吗?”出于某种缘由,容清杳并不想洛迷津出现在所谓的订婚礼上。

    闻言,stt脸红了一瞬,“ike的确是在riddle表演的时候跟我表的白……”

    随即,他平复情绪正色道:“但那不是重点,那个riddle你别看她这个样子,其实生活很困难,非常需要钱的。”

    “你是说她过得不好吗?”容清杳眉心蹙紧,感到头疼得更厉害了。

    “具体好不好我哪里清楚,就是很需要钱,之前还问我能不能先给一部分订金。”

    容清杳眉心微蹙,第一次打断了stt,“你给了没?”

    被容清杳冷冽的眼神吓到,stt怕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当然给,给了,给了五千。”

    “再给五千。”

    “啊?”stt傻眼了,从没见过容清杳如此善心大发的样子。

    “你不是还让她先出deo吗?加钱很正常。”容清杳烦躁地翻了翻桌案上的剧本,没看几页又很快放回原地。

    stt的注意力一向转移地很快,“你拿了影后桂冠之后,拍的戏越来越少了,准备金盆洗手,专心在商界叱诧风云吗?”

    “有好的剧本还是会考虑的。”

    “等我的遗产到手之后,我要再投个几百万给你那个公司,”stt双眼冒光,他算得上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之前在大学里遇到读研究生的容清杳,跟着她投资了几个公司,做过几次天使投资人,虽然有亏有赚,但总体来说收益可观。

    当初容清杳就是靠着奇准的眼光,投资公司、进入娱乐圈拍戏,然后赚得的第一桶金。

    商海沉浮至今,已经能和老牌权贵的岑氏集团斗上一斗了。

    如果说以前的容清杳是一件制成不久的古董,但如今她的身价已经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了。

    所以,他越发乐意把资产交给容清杳打理,到时候只需要坐等升值躺着数钱就好了。

    “对了,我听说岑家那几个自诩身份正统的兄弟姐妹,好像蠢蠢欲动想要夺你的权?”

    “我知道。”

    “岑老爷子把你这个女儿简直当消耗品用嘛,不过他哪里知道你的心又狠又脏,到时候我们这群人联手,岑家估计也招架不住。”

    “慎言。”

    “我懂,不要半场开香槟。但你今天怪里怪气的,难道是想起自己曾经难以忘怀的恋人了?”stt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容清杳长着一张不会爱人的脸,怎么会有恋人。

    “行了,你快走,我要睡了,”容清杳下了最终的逐客令,转身去酒柜里开了瓶朗姆酒,也不调制,直接灌了好几口。

    “你又靠喝烈酒催眠?看来医生给你开的药真的不管用,我跟你说了,让你开阔胸襟,多做点户外运动,心情舒畅,自然就睡得着了。”

    实在忍受不了stt的聒噪,容清杳拎着酒瓶直接上楼,留下一道幽冷的背影。

    “工作狂好可怕,我真走了,去酒吧争取多拍几张照片,把ike气死,最好气到他马上过来和我私奔。”

    最近他和小男友在闹脾气,因为小男友选择的假结婚对象他不满意,小男友还不肯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杠上了。

    容清杳的身影顿了顿,忽地转身,声线沉冷地问道:

    “你怎么确定ike一定会和你私奔?”

    “那当然,他那么爱我,舍不得我的。”

    看着stt自信满满的样子,容清杳心底掠过一阵酸涩的空洞。

    曾经她也坚定不移认为喜欢的人,也在坚定地喜欢自己,所以毫不犹豫赌上一切,最后落得惨败。

    “对了,你也知道我家ike是医生,他之前去别的医院交流的时候,听说那位岑夫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你真的不准备起诉她吗?医生可以开具她进行攻击时神智清醒的证明……”

    容清杳微微侧身,侧脸神情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留着她,能带来更大的利益,不是吗?”

    stt深想了会儿,细数这些年容清杳从这件事上得到的益处,的确是更好的做法。

    只是他觉得容清杳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自己也算作赌注的做法,真让人不寒而栗。

    “我去酒吧找锦徊一起玩了,你们两个个性差异那么大,上学的时候到底怎么玩在一起的?”

    “记得把录像发给我。”

    “riddle的?”见容清杳点头,stt不由得开始多想,甚至开始编造一些强制爱、金主包养的限制级剧情,“好,我马上发你。”

    回到卧室,容清杳在等待酒精起效的时间里,打开了录像。

    灯光昏昧的酒吧,银发女生戴上黑色渔夫帽,耳朵上纯黑的蝴蝶耳骨夹翩然欲飞。

    洛迷津穿着高领的机车夹克,尖尖的下巴藏在衣领里。

    渔夫帽的帽檐堪堪遮住了光,向她投去散漫的暗影,让她看上去乖巧又颓废。

    拍摄者的手很稳,应该是特意来拍洛迷津的,镜头几乎只对准了她和金色架子鼓。

    很快,乐队的键盘手开场,主场也低声吟唱,坐在最角落的洛迷津以一段平滑优美的鼓声,点燃了全场。

    容清杳能够清晰听见现场观众的欢呼声。

    那个情愿毫不起眼的人,总是事与愿违地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

    无论愿意与否。

    黑暗的卧室中,容清杳打开台灯,起身坐起,又灌了自己好几口烈酒,企图用眩晕感对抗心中的酸涩。

    女人眉心轻蹙,苍白的脸嫣红的唇沾满酒液,迷幻的色彩显出绝妙的病态感。

    她视台下观众为无物,心不在焉,对人类漠不关心的样子又酷又飒。

    隔着屏幕,容清杳仿佛穿越时空一般,回到那个盛夏,狭小的仓库里洛迷津打着鼓,她们共同等待着命中注定的对视。

    反复看了几遍录像,她关闭手机,屏息几秒后,拿出早已经老旧到无法开机的游戏机,抱在怀里,尝试入睡。

    酒精不知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让她昏睡过去,醒来时竟然还在半夜。

    一夜的暴雪过后,这座钢铁城市变成一个三层的、堆满奶油的蛋糕。

    电影发布会上,容清杳在一众演员中,姿态端方,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是让人心头悸动的冷淡美感。

    白锦徊作为容清杳的朋友,又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便一直坐在台下观摩这场发布会。

    看着空洞微笑着和粉丝互动的容清杳,她莫名想到可以用来形容冷光灯的八个字。

    “明亮冷漠,闪耀无温。”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天的阳光,看似很暖,照耀在身上却还是令人遍体生寒。

    发布会一结束,容清杳就回到科技感十足的办公室里看文件,戴着副眼镜清冷高智感拉满,身上薄暮灰的高领毛衣纤尘不染。

    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卸妆后五官更加清绝,但脸色很差,看上去伶仃易碎。

    “救命,我听说你从剧组回来后,又进入工作狂模式了?”白锦徊闯进办公室,看向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的女人,无奈地道,“要是你那些粉丝知道了,又要骂工作室没良心,就会压榨你。”

    “积压的工作太多,必须完成而已。”容清杳摘下眼镜,揉揉眉心,“粉丝都很乖,不会乱闹的。”

    “你投资的几个公司如今都运作良好,还有你那个便宜老爹让你管的酒店业务也连年增长,你适当放松一下吧。”

    “不过我不明白你干嘛非要投那个做人工智能的实验室,现在这东西做的人太多,没有技术革新,挣不了钱的。”

    “不会死,”容清杳从文件里抬头,冷淡地扶了扶镜框,“我见到她了。”

    “谁啊?”白锦徊不以为意地坐下,刚要倒一杯加冰威士忌喝,惊得快把酒瓶甩出去,“你为了她差点儿上不了学的那个初恋?”

    当时容清杳本来决定在国内读研工作的,40的绩点足够保研本校,却被“阴差阳错”地挤掉了名额。

    四处投简历也没有几家好公司要她,走投无路到不得不出国。

    下飞机的时候,身上仅有两百块钱。

    “嗯。”

    “什么情况啊,她竟然真的在你面前出现了?”

    “是我主动的,”容清杳想到自己的处心积虑其实更接近于自讨苦吃。

    白锦徊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喝口酒压压惊,“那她对你什么态度,旧情难忘还是千帆过尽?”

    令人意外的是,过了很久,容清杳托着腮叹息着笑,“我不知道啊,看不出来。”

    她看不穿。

    “看不出来就别看了呗,反正你都要订婚了。”白锦徊试探着笑说。

    容清杳搁下笔,银框眼镜的金属挂链相击,鸣声清脆,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

    “你也清楚订婚只是商业手段,合作而已,当不得真。”

    “诶,不是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啊?”白锦徊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她和容清杳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见识过容清杳从颓废沮丧、万念俱灰中爬出来的过程。

    那个时候容清杳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得不依靠药物进入休眠。

    白锦徊曾经吃过一次那种药,感觉就像人体变成断电的机器,强制休眠。

    身体休息了,精神却疲惫得苟延残喘。

    按道理来说,时间能够治愈伤口,至少也该结痂了吧,怎么感觉容清杳的伤口还在滋滋冒血呢?

    “不是放不下……”容清杳闭上眼,声线艰涩,“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像可以当作以前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想不通洛迷津凭什么能那么残忍地无动于衷。

    想不通当年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想不通曾经热烈的人怎么会一朝冷漠。

    “我明白,你在人群里一直没能等到她回来,就是一种执念嘛,”白锦徊走过去体贴地拍拍她的肩,“但你才见过几个人,就只能喜欢她了吗?”

    容清杳垂着眼,一言不发。

    长长地叹口气,白锦徊语重心长地劝道:

    “你这样想,世界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神仙都有陨落的时候,何况普通人的感情。你不可能困在过去,守着那点回忆过一辈子。”

    “而且整整七年,不是七天,她都没有找你联系你,你早该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天涯何处无芳草,另觅良缘吧,清杳。”

    见容清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白锦徊搬出她最在意的工作来说事。

    “话又说回来,你那几个项目都在关键时刻,拉投资、路演都需要你坐镇,那都是你辛苦几年的心血啊。你已经被那个人差点儿毁掉人生了,难道还要影响第二次吗?”

    “工作上的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白锦徊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别看容清杳平时端得是清无欲无求的白玉观音相,其实内里固执倔强,但凡她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旧情复燃的结果大多都是重蹈覆辙。”

    这句话像某种谶语似的,悬在虚空高处,容清杳眉心紧蹙,是被点破真相后的难以忍受。

    白锦徊说得没错,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七年时光,物是人非,她早已失去拥有那个人的权力。

    如今的她比年少时更加无法相信爱情的永恒性,可一旦与洛迷津相遇,她的信念她的心就开始摇摇欲坠。

    担心洛迷津过得太好,又心疼洛迷津过得不好。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白锦徊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咬牙切齿地道:

    “那你把有关她的东西都丢掉啊,习惯也改改,别抱着那个蠢兮兮的游戏机失眠一整夜。让她从此在你的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给你买款新的游戏机,明天我陪你去挑,别傻兮兮地只会玩那一款过时的游戏。”

    这番言论太过慷慨激昂,连带着白锦徊身侧的绿植叶片都摇晃起来。

    良久,容清杳转过身,“锦徊,你不明白,她藏得太好了。”

    落地窗外的云朵浅而淡,某种情绪氤氲弥散,看似轻柔实则沉重,像是水,将人淹没。

    白锦徊翻了个白眼,真是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

    虽然她还没谈过恋爱,但她觉得做人嘛,就要快刀斩乱麻,冲上去问那个人还喜不喜欢自己,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嘛。

    一天天别别扭扭地干什么?

    现在的她还不明白众生有情皆虐,无人可逃的缘由,也理解不了为何爱让人变胆小。

    可能人和人之间几乎不存在感同身受这种东西,就算同一时间遇见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感受依旧不同。

    “什么意思,藏太好让你丢不掉?你告诉我她长什么样藏在哪里,我帮你把她揪出来,做个了断,你好开始新的生活。”

    容清杳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一个人最好的藏身之地,就在另一个人心里。

    了断那个人等于了断了自己。

    那个人曾说过只要自己需要她,她就在。

    虽然她食言了,但自己就是无法不相信。

    “七年了,清杳,换作别人早就释怀了,就你还跟个……疯子一样,”白锦徊觉得自己用“疯子”来形容容清杳非常准确。

    哪有人成天失眠将游戏机里的对话,一遍又一遍抄写,疯魔了一样。

    不仅如此,在这个过气的游戏机坏了的那天,容清杳跑遍整座城市,想要找到能够替换的零件。

    结果自然是失望而归。

    然后拼命努力了很多年,投资了做那个游戏机的公司,重金要求重启生产线。

    好不容易给游戏机换上了新零件,结果里面的数据损坏,全部记录都没有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凭容清杳这种不动声色的疯劲,以后再做出什么来,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说真的,你这个初恋是不是长得无敌好看,才让你念念不忘,不然跟你站一起也不登对啊,”白锦徊压在办公桌上,撑着脸颊,“你拿你们的合照给我看看呗,这么多年了你还藏着掖着。”

    容清杳:“我们没有合照。”

    或许有,但她不曾得见。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无比,白锦徊打了个哈欠,感到很是无语。

    “我听stt说之前他去你那儿送东西的时候,看见你金屋藏娇?”

    容清杳没有说话,频繁地取下眼镜又戴上,显出几分焦躁。

    “那个riddle我也看过她表演,酒吧乐队里她可有名了,就是总喜欢戴着帽子让人看不清长相。”白锦徊勾勾唇角,“要不你换换口味,包养个鼓手算了。”

    “就是她。”

    “什么就是她?”白锦徊没反应过来。

    容清杳不再说话。

    “这么巧的吗?你可真行啊,你准备怎么办?追人还是就此放弃?”

    “你在哪个酒吧看过她的表演?”容清杳忽然抬眼,眸光锐利。

    “我想想,我去的酒吧太多了,哪里记得清楚。”

    咖啡厅里的灯光,在狂风过后如烛火般闪灭——暴风雪导致的停电。

    这个星期已经好几回了。

    那天冒雪从容清杳的住处骑车回来后,洛迷津就罕见地感冒了,鼻塞嗓子哑。

    戴着口罩在咖啡厅和乐队之间来回赶,反倒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感冒痊愈后,她还是双眼疲倦神色恍惚,一双颜色偏浅的瞳孔神采全无。

    除此之外,那天摔跤时自行车蹭掉一块漆,引起了兰明雨的警觉,时不时就会盘问她那天外送有没有遇到事情。

    她本能地想逃避掉那天。

    “打给社区问过了,明天上午才会恢复供电,今天下午干脆放假好了,”兰明雨端着一杯手磨咖啡,出现在后厨里。

    听见老板的话,其余员工全都开心地蹦起来,纷纷过来道别,表示自己可以回家搂着男\女朋友睡个好觉。

    “洛洛,你最近乐队的工作是给一个订婚礼准备deo和live  show?”

    脑海中一闪而过容清杳和stt的订婚请柬,洛迷津更用力地擦拭着咖啡杯,强行令自己离开所有有关容清杳的时间维度。

    “是的。”

    “那要不趁今天停电,我们去看个电影当休息吧?”兰明雨眼神柔和,话里有种不易察觉的兴奋期待。

    “嗯行,今天乐队也要休息。”洛迷津机械地回应,疲倦到几乎丧失思考能力。

    “正好那位容小姐的电影上了,”兰明雨在app上看排片,恰好看见有容清杳的新电影,“要不就选她的电影吧,人美演技好。”

    “是爱情片吗?”洛迷津迟疑地询问,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接受了容清杳即将订婚的事实,去大荧幕上观看她与别人演出的爱情,算不算一种提前排练。

    “不是哦,这部是科幻片,貌似是一个被遗忘在其他星球的科考人员,在荒芜的地面寻找回家的方法时,遇上一个硅基生物的故事。”

    本来想要拒绝,但洛迷津看出兰明雨眼中的期望,她点点头,“那等我去乐队演出完回来,晚上再去看吧。”

    “嗯,那我就订晚上十点的电影票,我们晚饭就吃爆米花和可乐,加鸡翅怎么样?”

    “听你的,吃什么都可以。”洛迷津觉得自己现在的确变了很多,往常挑食口味叼,现在只要能吃饱就别无他求。

    察觉到洛迷津的心不在焉,兰明雨皱着眉关心道:“你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要不不去看电影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不用了,我有时候胃口不好,你知道的,”洛迷津打起精神冲兰明雨笑笑,“循环型低潮期,不用大惊小怪。”

    “容小姐的电影票好难订,十点的票刚放出来就被抢空了,看来只能订十二点那场的。”兰明雨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

    街对角巨大的led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容清杳代言的高奢珠宝广告,

    洛迷津垂着眼,不受控制地走神。

    世界如同一块飞速转动的钟表,所有人都长大远走,离她而去,她就像齿轮上的一粒灰尘,无能为力。

    感谢曾经,这样她余生的每一天都有人可念可想可爱。

    说来也很好笑,她没想过再一次为容清杳打架子鼓,会是在她的订婚礼上。

    梦里的她一直在追那架永远也赶不上的飞机,人潮汹涌,她声嘶力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年前,她没赶上飞机,七年后,赶上了订婚礼。

    也值得开心的,不是吗?

    能见证容清杳人生的重要时刻,就够了,不是吗?

    这几天她躺在床上时,总会生出幻觉。

    以为自己又回到大学时代,和容清杳并排躺在屋顶,十指紧扣,头顶星光灿烂,流水一去不回。

    清醒后时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艰难地呼吸。

    “对了,明雨,我找到几处租金不高的房子了,我会尽快搬出去,不给你添麻烦。”

    “什么话,我都跟你说过不要搬来搬去的,住在一起还方便,”兰明雨十分不情愿,“你别搬了,我当你的房东正正好嘛。”

    洛迷津戴好口罩来到咖啡厅外,跨上自行车后单腿支地,昏暗光线下依稀可见她形状优美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搬走前我会按市场价补足租金的,”洛迷津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生硬,摸着渔夫帽的帽檐小声说,“我选的地方离你不远,也很方便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兰明雨开始反思自己温水煮青蛙的追求方式,是不是不太奏效。

    可能还得直白大胆一点?

    “行了,你快去酒吧演出,别忘记晚上看电影的事。”

    “好,我走了,”洛迷津取下店员围裙,到外面跨上自行车,骑向三公里外的街区。

    冬日的阳光仿佛被剔除了温度的水流,为这座城市染上质感十足的蓝色,每个人都似乎扮演着胶片电影里某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洛迷津来到酒吧时,因为还早的关系,人并不多。

    吧台的灯光开得很暗,舞台边上放着一架电子钢琴,有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会跑上去即兴表演,赢得其他客人的几句笑骂。

    “riddle来了啊,”同乐队的贝斯手懒洋洋地和洛迷津打招呼,见她只是点点头,也不生气,继续翻个身睡觉。

    谁让洛迷津在这里的人设是哑巴。

    连日以来睡眠不足,为了一会儿的演出,洛迷津决定给自己泡一杯廉价的咖啡。

    到走廊里打好热水回来时,她的精神越发恍惚,手一滑玻璃瓶就砸在了酒吧地上。

    透明的玻璃四分五裂,洛迷津呆呆地站着,像是一个闯祸的小孩。

    唯一的区别是,已经没有大人会跑来责骂她粗心大意了。

    看着破碎的玻璃瓶里干净的热水渐渐变脏,洛迷津感到某股心酸忽然间变得浓烈,她攥紧自己的围巾,像是想扯断它。

    怎么什么都做不好,打热水这样一件小事都能搞砸。

    自我厌弃在这一刻达到高峰,有种怪异的冲动开始撕扯理智,她甚至希望自己也跟玻璃瓶一样四分五裂,就这样躺在地上被人扫进垃圾桶。

    “发生什么了?”贝斯手探出头来问了一句,见洛迷津奇怪地站在原地,便又嘟囔道,“riddle,你怎么了,表演快开始了,你早点准备。”

    别人的声音将洛迷津从奇怪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重新捡起一个成年人应该拥有的平静和成熟,蹲下来清理打扫干净酒吧休息室,再次灌好咖啡,一口喝下去。

    似乎感受不到过烫的热水灼烧口腔。

    “喂,你的手怎么在流血?一会你还握得了鼓棒吗?”

    洛迷津慢慢地低头,用了好久才看清右手食指血流如注的模样,她在手机上打字:

    [我马上处理好。]

    贝斯手担忧地看着洛迷津麻木机械的样子,弱弱地问:“你不痛吗?要不要叫医生啊,你还表演得了不,不然请假吧?”

    每晚表演能得一两百块的分成,洛迷津不可能放弃的,她摇摇头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流水冲洗着伤口,浓郁的血色在水流冲击下渐渐变淡直到和清水一样。

    只是一旦停止冲洗,又会流出丝丝鲜血。

    洛迷津眼神平静,只想要伤口不再流水,于是她找来一圈胶带将伤口封住。

    这样就不会再有血流出来了。

    握着鼓棒上台表演时,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

    今天晚上的演出任务并不多,只有两个小时,乐队成员在表演完后,纷纷约上自己的朋友去别的酒吧续上一波。

    时钟指向九点,兰明雨也给洛迷津发来短信,说自己这边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十点准时去看电影。

    洛迷津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打完架子鼓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和手机振动连成一片令人崩溃的噪音。

    是stt发来的短信:

    [riddle,一个月的时间你能为订婚礼写出新deo的,对吧?]

    [能的,请放心。]

    她用抱着胶带的手指打字回复。

    十字路口的绿灯还有十五秒,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洛迷津,她低下头看见包扎伤口的透明胶带散开了,红色白色,乱糟糟的。

    是她忘记把嵌在伤口的玻璃渣取出来。

    于是,洛迷津低头想要撕开胶带,企图把玻璃渣拽出来,一次两次,疼痛让她的手指不听使唤。

    无论尝试多少次,玻璃渣还是一动不动卡在伤口里。

    洛迷津在信号灯旁脱力蹲下,毫无预兆地狠狠压住伤口,让那块玻璃渣尽情碾压破裂的血肉,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周围路过的人自发地远离她,还有三四岁的小孩天真地问妈妈:

    “那个姐姐怎么了,流那么多血,也不哭好可怜哦。”

    小孩的妈妈立刻把小孩抱起来,像躲瘟神一样走得远远的。

    “别去看她,说不定是疯子来的。”

    好奇怪,她分明没觉得自己有多难过啊,为什么会觉得心比伤口要痛得多?

    她早就清楚,自己和容清杳已经过去了,过去七年了。

    然而,容清杳和stt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如同错误的程序在洛迷津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骗自己不去想容清杳,可她根本停止不了,回忆滞缓且不容阻碍地填满思绪。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里,迟来的痛苦再难压抑,她颤抖着捂住伤口,眼睛干涩发红,好像落进无底深渊,荆棘丛林将她穿透。

    其实她好想旧事重提,好想问问容清杳还记不记得她们度过的四季。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还能不能成为容清杳的选择题,有资格被当作选项也好。

    快要绝望的人总想旧事重提,怀着“兴许试试就有机会”的心情旁敲侧击。

    可来不及了,容清杳已经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都是她自作自受的报应罢了。

    她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这种绝望日益生长。

    她已经很久没哭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在失去容清杳的年复一年中,她没有哭,因为她清楚自己长大了,长大了就要更坚强更勇敢。

    但其实,她明白她不哭,不过是哭了也没人管罢了。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忽然有人停在洛迷津身边,昂贵的长靴,纯黑色大衣,隐约可见的贝母袖扣,骨感细长的手。

    洛迷津死死地抓住自行车把手,低着头站起来。

    想来应该是自己挡了对方的路,她哑着声音,低低地道歉:“对不起,我这就走……”

    “对不起我什么?”对方的声线意外地冷冽清透,也意外地熟悉。

    洛迷津心脏狂跳,逆着光抬眼,干涩模糊的视线里,不可能出现的人正专注地俯视自己,像是要来找回垃圾桶的玩具。

    容清杳平静温和地提问,却好像偏执倔强得非要得到满意答案。

    “你说,你对不起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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