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杳, 你疯了是不是?”白锦徊听见stt说的“包养”这两个字,头皮都快掀开来。
听着酒吧中央狂热的客人高声呼喊乐队名字和洛迷津的在这儿的艺名, 容清杳神情晦暗, 透白的下颔勾出一道如纸灯般的锋利轮廓。
“没有疯。”
几乎在一瞬间,白锦徊立刻明白过来,那个隐藏在舞台角落依旧光芒耀眼的人到底是谁。
但她不明白的是容清杳这是要做什么, 当红影后在夜店酒吧打赏乐队成员, 疑似要与对方共度良宵。
又或者是影后容清杳在夜店对鼓手一见钟情,追求成功后展开地下恋情。
甚至是追求失败……
说不上哪一种更令人难堪, 但只要被爆料出去了, 都足够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作为公司的半个合伙人、容清杳最忠实的朋友, 白锦徊觉得自己有义务提出警告。
“容清杳, 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 你那些粉丝影迷会怎么想?还有其他公司的老板、投资商,觉得你订婚前夕出去拈花惹草,是不诚实不成熟的合作者。”
“我作为未婚夫, 倒是无所谓, ”stt看着怒气冲冲的白锦徊, 一点不怕死地出声调笑。
“我问你了?”白锦徊转过头恨恨瞪了stt一眼, “再多话,我把你嘴缝起来打高尔夫。”
“遵命,大小姐, ”stt从善如流地用哈密瓜堵住自己的嘴, 一双大眼依旧不停在两人中间梭巡,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白锦徊神情严肃, 眉下压眼, 将端在手里酒杯“砰”地一下,放回桌面,沉吟片刻,说道:
“还有你那个便宜爹,那群对你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要是知道这事,更有理由指摘于你。”
容清杳轻轻摩挲着手心的黑色棋子,无声地权衡利弊。
疏冷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冰冷的镜片为她晕出不真实的涟漪。
“清杳,你要是忍不了……”白锦徊瞥了眼黑t黑裤,气质干净沉郁的鼓手,还是软下了心,“你可以直接联系她,再不济我也可以帮你,不要做这样大张旗鼓的事情。”
场上乐队成员暂时回到后台休整,准备下一场也是最后的演出。
热闹喧嚣了一整晚的酒吧终于安静不少,就连迷幻的灯光也看着清静许多。
就在这样暂得喘息的宁静中,容清杳抬眸望向窗外无限高处,“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白锦徊万万没想到重逢这么久,容清杳竟然连人家的联系方式都搞不到。
“清杳,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她无奈了,全身都泄气的感觉,只好认命地妥协,“行了,你以我的名义送花,我让酒吧的人弄个僻静点的地方。你去见她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认出来,也不要太激动,举止要端正得体。”
“我明白,“容清杳抬眸注视着自己的朋友,以此宽慰她的担忧。
你明白?我看你根本不明白,白锦徊心想,容清杳向来让人省心,哪里知道一搞就搞个大的。
她觉得前段时间的不安就快要成真了,容清杳仿佛又要回到当初差点儿没有学上,也没有公司录用的流浪境地。
那时候要不是容清杳断尾求生,决定出国求学还遇上了她,这人指不定一身才华就被埋没了。
最后一场表演持续的时间不长,主唱、键盘手、贝斯手更是随性而动,与台下的客人互动不断。
唯有那名鼓手还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时不时配合队员来一段即兴演奏。
表演一结束,dj便宣布鼓手riddle收到一位客人的七十朵铃兰花,现场在寂静片刻后爆发出欢呼和怪叫声。
虽然这家酒吧算得上高端,许多客人一晚消费的酒水价格常常都在百万以上,但打赏的钱一直不高。
一是酒要抽成百分之五十,还不如私底下直接给自己喜欢的乐队成员。
二是来这寻欢作乐的人,更喜欢自带伴侣。
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恭敬地敲门进来,彬彬有礼地发问:
“请问哪位是福克斯小姐?”
白锦徊指了指被帽子口罩遮去大半张脸的容清杳,“她。”
服务生端出专业的微笑,并不多作口舌,这种由朋友开包厢见世面的事情屡见不鲜了。
“那么请福克斯小姐跟我来吧,riddle休息一会儿就能和您见上一面。”
容清杳点点头,露在外面的双眼黑白分明,似有朦胧雾气笼住其中锋芒。
驼色大衣将女人裹得错落有致,紧攥的手心出卖了她的情绪,倒不像是去会情人,更像上战场。
等人离开,stt迫不及待解禁自己那张话多的嘴。
“大新闻啊,我的天,千年铁树真的要开花了?qg真的看上riddle了?你跟我说,是不是一见钟情的?”
白锦徊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看她那个样子是会给我透露细节,聊心事的样子吗?”
“也对,qg这个人无趣得很。”stt感叹一句,自己都笑了起来,“之前有个女生喜欢qg,托剧组一起和qg吃了个杀青饭,饭桌上想灌醉qg,结果被qg科普了一遍为什么祝酒叫toast,笑死我了。”
白锦徊没接话,只觉得耳边像有了只苍蝇不停飞来飞去,她今天实在是后悔来这儿玩。
stt显然不会放过她,兴致勃勃地问:
“你说就qg这个冷冰冰的性格,和她恋爱的人会不会被闷死?一张清心寡欲的脸,能一句话解决绝对不说第二句,她对喜欢的人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应该是有点区别,至于区别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
白锦徊耸耸肩,并没有在未经过同意的前提下透露过多细节,何况她也真的从没见过容清杳真正热切浓烈的模样。
容清杳会谈一场那种甜蜜浪漫的恋爱?
说句不好听的,总感觉容清杳一脸禁欲淡漠的样子,要死后火葬说不定能烧出舍利子来。
这种人的初恋真的轰轰烈烈,难以忘怀吗?
“诶,你跟我说说riddle和qg到底有什么关系呗,我总感觉这里面不简单。”stt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点端倪来。
“经年旧梦,”白锦徊幽幽吐出这四个字就不再言语。
打架子鼓非常耗费体力,洛迷津在后台的硬木椅子上闭目养神,被毛茸茸的光影圈住,汗湿的银发遮住眼尾。
队友还嘻嘻哈哈地在旁边聊天,话题从今天台下哪个客人比较好看,转到夜宵吃什么,又到riddle的桃花太旺,简直男女通吃。
“riddle,这是第多少个给添花后要求见面的客人了?”
洛迷津垂着手,掀眼看了看队友,不言不语。反正她刚认识他们的时候,得了失语症无法说话,被人当成天生的哑巴。
恢复后索性一直装下去了。
“来来来,我们打个赌看看这个多金有颜的客人能不能拿下riddle。”
“乱说什么,riddle不是有个小女朋友天天来接她嘛。”
“趁年轻多date有什么的,你就是太古板了,白长这副惹眼的外貌,但凡你开放一点,就会彻底了解到你有多受欢迎。”
队友吵吵闹闹,洛迷津知道他们在说兰明雨,便低下头在手机上打字,起身把屏幕亮给他们看:
[她不是我女朋友,别乱说。]
“哦哦哦,知道啦,不是女朋友,”队友笑嘻嘻地不当一回事。
洛迷津不再多说,在这里几年她了解这里的文化习惯。
date就是只约会不负责,要是有人问起,统一回答就是还在接触看是否合适,自己是open的,不被束缚的。
这种文化差异,她只能表示尊重,并不想沾染半点。
她只能无奈地往外走,准备去和这位客人见一面。
打赏的金额交了税,酒吧分成后,她大概能得到二十多万,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虽然对于洛知问的治疗费用来说还是杯水车薪,但也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她感激万分。
这位客人挑选的房间在三楼,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静谧温馨的雪景一览无余,缓和了洛迷津见生人的紧张情绪。
因为架子鼓的声音太大,她的耳膜现在还非常不适,一旦安静下来她又止不住去想那条宣布容清杳要订婚的热搜。
演出时,她一直想着第一次在容清杳面前表演,那么安静安全美好。
每一次演出,她都靠着这么一点回忆,如今却绞痛。
她曾经温柔地看着自己,是不是也早已这么温柔地看着别人?
那么盛大浪漫,是可以光明正大接受祝福的感情,而她,或者说她们的曾经,都变成被时间碾碎的阴影,再无后续。
隔着门,她好像听见一道轻柔熟悉的女音,像一粒剔透的水,安抚着她此刻颓糜疲倦的心。
犹豫几息后,她冲动地跑过去拉开了门,装修浮华的走廊空无一人,等了一会儿只有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朝她走来。
“riddle,这是那位客人给你的,”服务生拿出两封信纸给到洛迷津,纯白色的纸张,上面绘有一只大蓝闪蝶。
洛迷津顿感不解,轻轻扬眸,以示询问。
“这是客人的要求,希望通过书信来认识你,而不是一开始就近距离见面接触。”
服务生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来这儿的客人本就非富即贵,这世上能玩乐享受的东西,大部分都见识过了,自然喜欢来点新奇的不一样的。
只不过用书信当笔友交流实在是有点上世纪的老古董作风。
拿着两封信,洛迷津愣了会儿神,心想这位客人或许也有某种交流障碍吧,世界这么大,人的性格总是千奇百怪的。
她慢慢拆开了其中有字的一封。
[福克斯:你好,riddle,因为听你打鼓会觉得很安静愉快,所以冒昧地和你以这种方式建立联系。]
对方用书信的交流方式,和正式古板的措辞,意外让她感到一阵舒畅和安全。
但仔细查看信纸上清秀的字迹时,洛迷津恍然以为对面的人就是容清杳。
有句话最后的句号弯出蝎子尾巴一样的钩来,像极了容清杳写字的小习惯。
再细看,那不过是个墨点。
今天她想到容清杳的次数实在过多,想念的浓度太高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发遥不可及的幻觉。
何况刚才队友还很热心地告诉她,给她打赏添花的女客人,据说是这儿的美女常客,一副职场精英的风范。
洛迷津轻笑着自嘲,尔后重新阅读了一遍信。
的确不是容清杳的笔迹。
但这位陌生人字里行间的善意令她觉得温暖,或许对方会从打鼓中得到安静这件事取悦了她,也或许今天的打赏实实在在给到了她帮助。
尤其这个人和往常打赏后,就想要发展特殊关系的客人也不一样。
虽然她本来也不爱与人类交流沟通,但长久以来无处倾诉的压抑、困苦、无望,也让洛迷津生出几分诉说的欲望。
毕竟,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她早已孑然一身,兰明雨、洛知问、乐队成员,都没有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充分条件。
而即将订婚与他人携手一生的容清杳,就更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她久违地感到一种倾诉欲,虽然很短暂,但她选择抓住了这一瞬间。
[riddle:你好,这不会冒昧。其实我的状态不太好,今天打鼓的时候出过好几次错,没人发现。]
即便有了倾诉欲,她的话仍然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踌躇片刻,想不到更好的措辞,洛迷津只能让等在门外的服务生帮忙把信送过去。
等待期间,她正好安静地看窗外的落雪,这段时间挥之不去的疲惫稍有减少。
五分钟后,有了新的回信。
[福克斯:你打鼓的时候很认真很耀眼,但是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如果有的话,可以尽管告诉我。]
洛迷津拿起笔,不假思索地写下回复。
[riddle:这样就足够了,我很好,只是除了工作和学习,我前半生都习惯一个人独处,最近竟然开始感到不太适应,可能是低潮期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一次对方回信回得很快,也只有短短一行字。
[福克斯:没有要好的朋友或者恋人能陪伴你,开导你吗?]
看着“恋人“这两个字,洛迷津轻轻捻住了信纸的边角,闭上眼又睁开,没来由地有些焦躁。
不等她想好怎么回复,就接到了客人发来的第二封信。
[福克斯:刚才的问题可能太冒犯了,我的意思是很难想象你在很长时间里都是独处的,就比如你在酒吧这儿就很受欢迎,所以我冒昧猜测你身边应该围绕了很多爱你的人。]
洛迷津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还拥有容清杳的话,如果她在的话……
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她逼迫自己面对现实,七年已经过去,她们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学生,容清杳怎么可能再来到自己身边。
她像是在论证论点一样回信:
[riddle:说出来或许你不会相信,我生来就像一座孤岛,很难经营正常的人际关系或者是正常地交流,更何况是深层次的感情。你只看见了舞台上打鼓的我,才会误以为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真的近距离接触,你会发现我是个不善言辞甚至于很无趣的人。]
[福克斯:你可能也不会相信,我生来就是个自负的人,我认为你很好很可爱,你就一定很好很可爱。]
洛迷津看过信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的人,嘴角却微微上扬,从某方面来说那种无时不刻的焦虑情绪神奇地有所减少。
一个小时后,二楼的包厢里,白锦徊看见容清杳万年冷静的神情微微染着笑意,原本淡漠的面容更是增添好几分柔软。
她在心里直呼要了命,这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痴心的人,而且还是性子凉薄冷淡的容清杳。
就算今天见到了洛迷津真人,她也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女生的确与众不同,双眼看人时饱含真挚与忧郁,阳光又脆弱,像极了冬日野地蓬勃生长的野草。
但这又没什么大不了,清澈干净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
一个过去的人,有什么大不了?
对容清杳这种讲究效率又要强的人来说,早该释怀大步向前了。
“怎么样,和好了?见面的时候有没有抱在一起痛哭?”
坐在包厢沙发上白锦徊试探着问,因为现在的容清杳难得看上去心情不错。
“没有,没有见面。”
“???”
“那你这一个小时是干什么去了?和鬼见的面啊。”
“我们写信交流的。”
“什么?”白锦徊用“你不是吧”的眼神睨着容清杳,“花这么多钱,你就和她当了个笔友?拜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车马和书信都很慢的时代。”
stt正好走到包厢外,故意嘴欠地喊了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闭嘴,”白锦徊朝他扔了个易拉罐。
白锦徊的评价一针见血,让容清杳惊觉自己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嗯,只是笔友,”女人双眼潮意尽褪,独留几分空洞。
不知道满足过后的空虚会什么时候到来,或许连一晚也撑不过,就会渴望更多。
容清杳不再与白锦徊闲聊,而是把洛迷津回复她的信纸,一张一张叠好,唇畔隐约可见几分温柔笑意。
“等等,你的笔迹她不会认不出来吧?”白锦徊想到了某个漏洞,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最好被洛迷津发现,然后两人一顿大吵大闹,要不彻底分手,要不重修于好。
对于恋爱经验为零的白锦徊来说,快刀斩乱麻最好,长痛不如短痛,简单高效才是王道,丝毫不需要考虑其他任何因素。
何况,容清杳已经停滞不前七年了。
到底还要几个七年,这场失恋感冒才会好?
容清杳淡淡抬眸,眉目间冷静安宁,似已谋算千里,“我用的左手写字。”
“你什么时候还有这项技能啊?”白锦徊惊呼起来,“我不记得你是左撇子,写出来的字能看吗?好难啊。”
容清杳笑了笑,没有多说。
其实她第一次握笔就用的左手,那位父亲也就是岑老爷子,对她妈妈说左手握笔太麻烦,便硬生生要求她改过来。
用一次左手写字就打一次,打久了自然就改了。
右手写字的确更为方便,毕竟这是既定的规则。不信的话,自然界里大多数动物植物都是右旋的,鲜有向左的异类。
女人面容皎皎,正襟危坐专注工作的模样犹如明月高悬,能从她流转的眸光中看出她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洛迷津从酒吧离开,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兰明雨精神奕奕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玄关的动静就知道是洛迷津回来了。
她急急忙忙走过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有客人打赏,就躲留了一段时间。”
“又有?不会又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
“还好,”洛迷津顿了顿,还是详细说了说这位客人打赏添花的事情,“那个客人很有意思,只用书信和我交流了几句,不像以前那些人。”
“是有点意思,”兰明雨听完后若有所思地颔首,紧接着问道,“那位客人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洛迷津摇了摇头,“福克斯,不是真名,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兰明雨失笑不已,洛迷津的特别她可是早就领教过的,不在意一个人的名字称呼倒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洛迷津洗干净手,换上干净衣服,来到客厅对兰明雨说道:
“明雨,我已经把行李都打包好了,大概这两天就搬出去。“
“这么快啊,”兰明雨难以掩盖自己话中的失落。
“已经打扰你很久了,我很不好意思的。”
“我不觉得是打扰,你太多心了。”
洛迷津微微笑了笑,唇角的小梨涡温温柔柔的。
窗外的爬山虎垂下来,这样的晚上总是格外安静,兰明雨在做完心理建设后,看似无意地问道:
“洛洛,好几年了,你不准备谈谈恋爱吗?”
“我?”洛迷津摇头,并没有任何犹豫,“不会谈了。”
“虽然你妹妹还躺在医院里,但她也希望看到你正常生活的吧,不要封闭自己。”
洛迷津面色平静,“不是这个原因。”
“那该不会是……因为容小姐吧?”
“和她也没有关系。”
在容清杳出现前,洛迷津没爱上过任何人,和容清杳分开后,这份爱也没有停止。
她骗不了自己的心,能不能爱上别人都与容清杳无关。
洛迷津也不是生来就爱容清杳,但的确只会爱容清杳。
见状,兰明雨只好转移话题:
“对了,我开发了新品蛋糕,你要不要来帮我试试口味?”
“好啊。”
兰明雨侧过头看了看烤箱,估算蛋糕出炉的时间,“大概还要二十分钟,你可以先去休息会,我晚点叫你。”
“嗯,那我去打个电话。”
黑暗的房间里,洛迷津握着手机,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鼓励自己打给stt回复工作进程,速战速决。
拨打电话的过程非常煎熬,给容清杳的未婚夫打电话本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电话响了很多声无人接听更是将折磨拉长。
“喂,stt先生,歌曲的deo我一会发给你,看看是否符合你的预期,有不妥的地方我还可以修……”
“我已经听过了,还不错。”
电话里的声音清冽温柔,曾经被洛迷津戏称为雪片飘落结冰时会有的音色。
她几乎在听清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心口倏尔被攫紧。
他们是未婚夫妇,容清杳帮未婚夫接电话再正常不过了。
但正是这种正常让更加洛迷津难以忍受,
她无比懊悔自己不善言辞不喜欢与人交流的性格,因为担心有多余的交流,她总是先开口把一切事情说完。
于是失去了分辨对方是谁的机会。
如果容清杳先说话,那么她就能挂断电话,掩耳盗铃不去听见他们的亲密。
现在,她不受控制地思考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在约会逛街,还是家里。
“那就好。”洛迷津的声音变轻,咬字含糊,有种朦朦胧胧的黏软感,仿佛讨好主人的小动物。
某一刻,容清杳荒谬地生出幻觉,以为她们还没有分手,以为洛迷津还会在那个出租屋等她。
“stt去吧台点酒,手机放在座位上,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再问问他的意见。”
“好的,那我先挂了。”洛迷津略感惊讶容清杳也会去酒吧这种地方,想到或许是为别人改变的,霎时黯然失神。
容清杳咬了咬唇,阻止了洛迷津挂断电话,“等等,知问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已经知道了?”洛迷津声音艰涩。
“嗯,我知道了,没有冒昧去探望知问,想先征得你的同意。”
这个女人都快要订婚了,却还是对她若有若无地散发温柔,一如当年那样陪她在荒芜的雪路里游荡。
可这种温柔很残忍。
黑暗中,洛迷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竭力稳定自己的声线,不至于泄漏自己的真实情绪。
“还可以,医生说情况稳定下来了,谢谢你的关心,如果知问知道了的话,会很开心的。”
“嗯,需不需要我……”
“不用,”洛迷津生硬地打断她,斩钉截铁。
她想说够了,真的够了,容清杳对自己妹妹的关心,都会让她止不住多思,妄想这个人还能再次属于自己。
但事实无可逆转。
“好,”容清杳垂着眼,气息明显沉抑下去,“其实还想问问你的手怎么样了?兰小姐有帮忙照料好吗?”
“我和明雨的事情,与你无关吧,”洛迷津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的手没事,多谢关心。”
容清杳轻笑两声,像某种压抑的自嘲,“是我又过界了,抱歉。”
洛迷津的声音很冷,“没关系,都过去了。”
不清楚洛迷津是在说她们的过去,过去了,还是那句多余的话过去了,容清杳觉察到对方不愿和自己多聊的情绪,无法果断地说再见,也失了气力再次质询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容清杳以为自己和以前不同,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可以随心所欲追寻所有想要的。
远离那“无能为力”的卑微和不甘,但面对洛迷津,她屡战屡败,一败涂地,就好像向着时光的漩涡坠落回溯——
她仍然是听见洛迷津说分手,而无力挽回的那个学生。
一无所有。
命运太过残酷,无论怎么反抗,它都运转如常,绝不改变,绝无仁慈,根本不管有的人恳求祈祷过什么。
“你说得很对,都过去了,毕竟,”容清杳感觉自己像有病一样,非要剖开两人之间的伤痕,鲜血淋漓才够畅意,“我们分手那么多年。”
她误以为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了,可这不过是个假象,她只是躲得很好,还学会了自欺欺人。
以为洛迷津永不会变,永远会奔向自己,现在看清事实了吧,自己不曾一刻忘记的初恋,是别人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通过电磁波的转换,洛迷津的声音变得疏离而虚幻,“嗯,所以提前祝你订婚快乐,不介意的话,连同知问的祝福也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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