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让洛迷津神思混乱, 模糊的视野里似乎能看见容色冷清的女人,正垂着眼睫认真凝视着自己。
大概又是高热带来的梦境吧, 在昏睡过去之前她就清楚自己发烧了, 所以梦见容清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并没有伸手触碰容清杳,因为她深知梦境中的规则,远观才可能长久, 得寸进尺只会令天赐的美梦骤然消散。
强撑着不让沉重的眼皮合上, 她今晚是如此地心满意足。
本想狼狈逃离的女人,在对上洛迷津茫然的眼神后, 忽然就镇定下来。
原本搭在额头的湿毛巾, 因为洛迷津坐起又躺下的动作而滑落。
容清杳拾起落在床边的湿毛巾, 重新搁在洛迷津额头上, 甚至还随心地洛迷津的眼睛一并盖住。
视线受阻, 洛迷津下意识想要掀开湿毛巾, 却与容清杳的指尖不期而遇。
昏昧的灯光摇曳,女人莹白的手腕被洛迷津滚烫的长指紧握,薄薄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脆弱可见。
或许是太过需要洛迷津的碰触, 只是被对方的手指包裹, 就令容清杳软了身子, 她眼尾上挑, 泪痣轻颤,娇软的轻吟让她看上去更像是病了的那个人。
容清杳的视线停在洛迷津细长漂亮的指节上,肌肤的纹理细腻光滑, 仿佛她心中泛起的涟漪。
“洛迷津, 你在叫谁别走?”她俯下身体, 在洛迷津耳边喃喃说道。
洛迷津沉入高热糜烂的黑暗中, 手指和唇间尝到清浅惑人的香与雪白滑腻的触感, 存在于那些日夜缠绵不分彼此的回忆里。
“别走,别走,”洛迷津再次陷入高烧的昏睡中,似乎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关系,她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地动,时不时碰到趴在床边的容清杳。
女人的呼吸自顾自地凌乱,软媚地叫人心里一颤,情潮泛滥的身体透出花的清香和雪的清冽,在昏暗暧昧的阁楼里幽幽飘荡。
“洛迷津,你知道我是谁吗?”
耳边的声音唤醒洛迷津几分神智,她微微启唇,“你……你是谁?”
容清杳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电子体温计,拨开洛迷津时不时乱动的手,给她量了量额头温度。
好几次体温计都差点儿被打出去,女人一恼怒,只好用自己压制住这位发烧病人。
“别动,再动喂你吃苦瓜。”
似乎听到了“苦瓜”两个字,洛迷津即刻安静不少,她虽然不爱吃糖,但也特别怕哭。
以前和容清杳同居的时候,生病了不吃药,她就会被威胁喝苦瓜汁,百试百灵,所以记忆是如此深刻。
量完体温,容清杳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洛迷津锢住了。
女人的呼吸悄然紊乱,丰润的半弧缓慢起伏。
她悄无声息地靠在洛迷津怀里没有动作,黑色毛衣完全包裹下的身体,却透着窒息般的诱惑。
“不喝苦瓜汁,你也别走了,”洛迷津又低低呢喃几句。
女人妩媚如春水的眼睛里,含着似有若无的威胁,“洛迷津,你在叫谁别走?”
“兰明雨吗?”
容清杳点在洛迷津发热缺水的唇上,反复碾磨。
“叫我的名字,你只准叫我的名字,”这句卷在嫣红唇间的低语,比世上任何动听的情话都都藏着更烈更深的蛊惑。
不光蛊惑他人,连带着自己先泥足深陷。
绝望与私欲像火焰一样灼烧容清杳的理智,她紧紧与洛迷津十指相扣。
昏暗的房间只存在她们两人的体温,这样才让女人有了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但眼前这个人还会属于自己吗?
如果上天不安排她重新拥有洛迷津,又为什么要让洛迷津在她眼前出现?
就为了一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好戏吗?
出生在小山村、受尽欺负、母亲自杀的命运,只让她感叹自己的开局筹码太少,她不曾那样深切至骨地怨恨过宿命。
可与洛迷津有关的剧本,令她无法不恨。
看着躺在床上睡容苍白的女生,容清杳动了将洛迷津藏起来的心思。
藏起来吧,带她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们的地方,这本来就是她们曾经的约定,不是吗?
容清杳痛苦地放开洛迷津的手,因为握得太过用力,分开时几乎产生皮肤撕裂的错觉。
成为另一个禁锢洛迷津自由的人吗?
折断蝴蝶的蝶翼,就因为离不开蝴蝶的美丽?
她可以吗?
短促的敲门声像一剂冰凉的清水,让容清杳从情动的糜艳热潮中有了几分清醒。
她看了看时间,八点过十五分,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于克莱尔,她的私人医生。
将微微凌乱的衣襟整理妥当,容清杳给洛迷津盖好被子,准备下楼去给医生开门。
因为这里的公寓太多,排布又杂乱的关系,私人医生克莱尔开车过来寻找到确切的地址费了很多时间。
等她打电话给容清杳时,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而她的平均出诊时间是十分钟。
公寓的门很快打开,克莱尔看见了自己年轻有为、美貌惊人的雇主,“qg,晚上好,病人怎么样了?”
她发现女人的面容比往常苍白许多,眼尾却红得似火,有种经过激烈交战后的支离破碎。
“已经进行了物理降温的方法,她睡得很沉,”容清杳回忆起刚才自己得不到答案却近乎于疯狂的诘问,“沉得都认不出来我到底是谁。”
克莱尔倒是没有察觉到容清杳话中的晦涩情绪,继续尽职尽责地提问:
“你给她量体温了吗?”
“嗯,387,暂时还没有出现持续上升的趋势。”容清杳一边带路,一边冷静地回答,唯独原本冷冽清透的声线变得喑哑沉郁。
“qg,你没事吧?”克莱尔落后容清杳一个身位,感觉女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多嘴问了一句。
她可是见过容清杳以前不要命地工作,连续三天只睡十个小时的“盛况”的,现在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没事,”意识到没能及时收敛好情绪,容清杳深吸一口气,淡淡解释,“刚才想到一些事情,心情变差了。”
克莱尔顿时震惊了,本来接到容清杳让她来帮别人看病的电话,就足够意外,现在还能破天荒听到容清杳的解释。
要知道,这个女人虽然在社交场上一向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在人际关系上如鱼得水,但私底下几乎不与多余的人有任何交往,甚至连话都不爱说。
克莱尔跟着走进狭小的阁楼,只敢默默分析容清杳如此反常的原因。
“克莱尔,可以检查了。”容清杳指着乖巧躺在床上的病人。
用听诊器细心检查过洛迷津的情况后,克莱尔清清嗓子,对容清杳说道:
“送到我任职的那家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过敏症状不是特别严重,但一直发烧可不行,加上疲惫过度,再不救治有可能会引发肺炎。”
容清杳心头微窒,握紧了手心里的黑色棋子,“送去最好的公立医院。”
贸然送洛迷津去自己控股的私人医院,或许会让她反感。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一开始就做得这么绝。
就算她很想。
作为合格的雇员,克莱尔从不质疑和询问雇主的决定,只依言执行,“好的,可你一个人能扶着她出门吗?”
“嗯,扶得动,她很乖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容清杳蔷薇色的唇角勾了勾,“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次的夜间出诊费会按时打到你卡上。”
“要不我也帮帮忙吧,反正我也是女生,”克莱尔看洛迷津的个子挺高,担心容清杳一个人会很吃力。
“真的没关系,”容清杳温柔和善地拒绝,清澈如水的眼底是偏执决绝的占有欲。
身为容清杳的医生,克莱尔十分了解自己的病人,常年高精度运转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完美、冰冷、无懈可击。
可她一直认为这个人内心深处心结厚重,否则也不会在受伤后依旧长期失眠,只能依靠药物入睡。
“你不要逞强,凡事量力而行,对你的失眠症也有好处。”
“嗯,我会的,我甚至觉得最近的失眠有所缓解。”
克莱尔担忧地看着容清杳单薄的身板,心里有所怀疑,但还是递了个冰袋和葡萄糖液过去,“你先给她喂一点葡萄糖,我打电话安排医院的病房,要哪种病房,最好最奢华的那种?”
“嗯,最好的那种。”容清杳接过冰袋和葡萄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点头。
“好的,我马上打电话,五分钟就能安排好。”
细心将冰袋给洛迷津敷好,容清杳心思微动,再次叫住克莱尔,“不,只要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就好,安排在人少的楼层。”
“啊?”拨号的手顿住,克莱尔对于容清杳变卦的速度还处在接收状态,“确定不要最好的了?我同学正好今晚值班,缴费后立刻就能安排的。”
“不用最好的那种,环境好一点的单人病房,不会被太多人打扰的那种就可以。”
对于容清杳笃定的态度,克莱尔不便多问,直接推开门走出去打电话安排病房。
亮着一盏小夜灯的阁楼里,容清杳既生疏又熟悉地将洛迷津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喝一点葡萄糖水。
“乖,张嘴,生病不乖的话,会有妖怪把你抓走的。”
这种骗小孩的话对洛迷津一向管用,即便她烧得身体酸痛,也还是乖乖张开嘴,任由容清杳喂水给她。
克莱尔带来的葡萄糖水,比当年她在出租房里,给洛迷津喂的自制廉价糖盐水要好喝一点。
她记得算作私奔的那六个月里,洛迷津像离开温室鸟笼的名贵雀鸟一样,常常生病发烧,却还拖着病体给她送饭,出去当教人下棋的兼职老师。
回家后,一量体温,一定会烧到三十八度以上,为了省钱洛迷津犟到怎么都不愿意去医院,只是想在吃完药后喝温热的糖盐水。
每次喝完糖盐水之后,洛迷津就会安静地躺下,她就坐在床头剥一只金灿灿的橘子,而且要把橘子瓣上的膜衣也耐心地撕掉,喂到这个倔小孩嘴里。
那段相依为命的生活充斥着贫穷、困苦、被人厌弃、不被理解的痛苦,但她从不后悔。
如果能重来,她愿意用现在的名望地位换自己回到那个时候,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找出厚衣服给洛迷津穿上,容清杳轻车熟路地哄着洛迷津醒来。
“乖,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病挂点滴,病才会好得快。”
洛迷津病得睁不开眼,潜意识奇怪于自己竟然听见了容清杳的声音,“不去医院,可以省一点钱,明天我就会好了。”
“不用省钱,洛迷津,我已经赚到很多钱,我们不用再省钱了。”容清杳心知和一个病人讲道理有多没道理,可她还是重复了几遍“我们不用再省钱了”。
“可我还是害怕去医院。”
“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好难受,你别走了。”
“嗯,我不走,我带你去看医生,病好了就不会难受了。”
她扶着洛迷津从小小的阁楼下去,关上门,来到刚才已经停好的车前。
将洛迷津塞进副驾驶,容清杳给她整理好衣物和冰袋,系好安全带后,坐回驾驶座,开车前往那家公立医院。
一路上,洛迷津昏昏沉沉地没有睁眼,却异常乖巧地配合容清杳的动作。
到了医院,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前来看病的人数不减反增,容清杳带着洛迷津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径直去了已经安排妥当的单人病房。
医生重新检查下诊断后,容清杳看着洛迷津打好点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她看着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的洛迷津,终于松了口气。
戴好口罩和棒球帽,本来想去到医院旁的便利店,买一些必需品,但便利店已经关门了。
她只好在外卖软件上,挑选了插电的热水袋、保温瓶、橙花香薰、矿泉水等等。
到医院来送货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身形单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黑瘦瘦,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怯生生拉着妈妈的衣角跟在后面。
容清杳默默接过塑料袋,一言不发,只是付款的时候多付了三倍的钱,不等送货的两人反应过来,她就重新走进了病房。
干净整洁的病床上,洛迷津一只手伸到了被子外面,眉心也因为高烧而紧紧皱着。
给热水袋充上电加热,容清杳回到床边坐下,不受控地握紧洛迷津没打点滴的那只手。
这一夜就在静谧和担忧中缓慢度过,期间有护士来给洛迷津换过吊瓶,容清杳也重新加热过几次热水袋,好给洛迷津捂手。
直至天明,她心里的焦躁与失落越发膨胀,再过不久洛迷津就会醒来,她再不愿意离开,也不得不走。
她如同午夜十二点必须离开王子的灰姑娘,否则后果就是打回原形。
谁让她占据了一晚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趁着护士进来查房,容清杳起身轻轻叫住了对方。
“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需要打个电话。”
熬了一夜,女人双眼通红,溶在光里的面容素净清冷,比以往更加苍白羸弱。
护士一边记录病人的情况,一边看了看容清杳,眼睛立刻发亮,脸红地问道:
“你……你是,你是容清……”
女人垂下鸦羽似的眼睫,长指抵在自己唇边,作出“嘘”的手势,“小声一点,我只是陪朋友来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这位姓言的小姐,”小护士记下电话号码,肉眼可见地十分激动,“请问,我可以要你的签名吗?”
“可以,”容清杳瞟了一眼还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洛迷津,将心底的情绪掩藏得很好。
电话接通后,小护士把手机递给了容清杳。
“锦徊,帮我带上备用手机来,还有你开车来医院接我。”容清杳言简意赅。
白锦徊听出容清杳话里的急迫性,没有多问,只说了句好的,就挂断电话,准备出门赶来医院。
将通话记录删除,容清杳把手机还给小护士,轻声道谢。
见容清杳准备离开医院,小护士更是热情地说道:
“你的朋友有我照顾请放心,等她醒了之后,我会告诉她你来看过她的。”
容清杳修长清冷的背影停住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平静淡然地嘱咐道:
“不用直接告诉她我来过,若是她问起,只回答是朋友就可以了。”
容清杳有种未雨绸缪的想法,万一洛迷津知道是自己送她来医院,为了不见自己,直接走了怎么办?
小护士一下迷茫了,明明容清杳对病人的关心溢于言表,怎么现在又如此冷淡呢?
但是偶像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她根本来不及深思这背后的缘由,就被容清杳真人素颜近距离的美貌迷得七荤八素。
“哦好,我懂,做好事不留名。”小护士紧接着说,“但是我马上要休假了,可能来不及等你朋友醒来。”
“你看可以这样吗?你帮我多照顾她两天,我给你五倍的加班工资。”
“那可不可以再要一张有你签名的实体电影光盘。”
“可以,我晚点让助理带给你。”
“好哦,其实你朋友我好像见过,是不是经常去tgkle tea酒吧打鼓?她的银色头发太让人难以忘记了。”
闻言,容清杳勾唇笑了笑,礼貌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医院,留下眼冒红心的护士小姐在原地欣赏签名。
从医院下楼等了十五分钟后,白锦徊就带着满电的手机赶了过来。
“你大清早怎么在医院?你看病,还是谁?”
容清杳淡淡道:“洛迷津。”
白锦徊一捂脸,“冤孽,你这辈子就逃不开她了是吗?”
“开车去最近的家里,”容清杳直接坐进副驾驶,打开手机采购一家高端超市的新鲜食材。
“行吧行吧,我马上开,你怎么不叫言思来?”
“她出差了。”
“所以就找我当这个苦力是吧,没想到你和人家进展那么快,已经到了照顾病患的阶段,要和好了吧?“
容清杳还在低头看手机,回答得很简略,“没有。”
“你也太差了吧,得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白锦徊一脚刹车,将车辆停进了地下车库里。
她们两人乘电梯到了豪华公寓的三楼。
这套房产是岑家人拥有的,容清杳在第一年就用了点手段,要了过来。
视野位置极好,当时重新装修的时候,特意做了一个阳台屋顶方便于看星星。
只是因为她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拍戏,每个月只过来一两次,为了交通方便也不住在这里。
好在厨房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连烤箱和空气炸锅都有。
一一清洗送来的食材,即便已经很久没有下厨做过菜,容清杳还是十分熟练地使用刀具,将鳕鱼切成适合下咽的大小,再上锅清蒸。
白锦徊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像没认识过容清杳一样。
“去找一张我的电影的实体光盘来。”容清杳边洗菜边开口说道。
“哪部电影啊?”
容清杳这才反应过来小护士没说要具体哪部电影的光盘,沉吟片刻,她叹息一声:
“拿我出道的那部吧。”
“好的,我现在就去。”
容清杳记得洛迷津很挑食,生病的时候食欲很差,一点油腻都不吃。
淘洗好的梗米和薏仁在砂锅里慢熬,适当的时间加入几片陈皮,将粥熬至粘稠。
好几种绿色蔬菜过一遍水,再淋上少许食用油保色,只加一点酱油和鱼露,清淡可口。
等白锦徊又睡了一觉,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豪华公寓的红木饭桌上,用青花瓷的玻璃保温盒装着好几道菜。
清蒸鳕鱼、薏仁梗米粥、山药炒虾仁、银色雪梨羹。
她盯着桌上的饭菜,扑鼻的香气让饥饿的胃部抽动了两下,“清杳,你是田螺姑娘吗?两个小时你能做出这么多菜,以后聚会都让你做饭好了。”
作为多年的朋友,白锦徊根本不知道女人还会做饭,而且做得还很不错,色香味俱全,再去进修几年厨艺,肯定能当大厨了。
“这些菜你帮我送去中心医院住院部702号病房,越快越好。”
“为什么让我送?你该自己去啊。”
“我一会儿公司有个会议。医院有位护士人很好很好,答应我会多照看她,你把饭菜交给护士就行,”容清杳还在打包饭菜,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最好能确认洛迷津把饭菜都吃掉。”
“如果护士问是谁送的饭菜,我如实告知,对吧?”
沉默片刻,容清杳扶住桌案以抵抗疲倦带来的眩晕,“嗯,可以如实告知,但你要守在病房外,确保我过来之前,洛迷津不会跑掉。”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你那个初恋就算知道你给她送饭,也不至于跑掉。”
容清杳垂了垂眼,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那样最好。”
“要是她真跑掉了,我觉得你也不用追了,没意思。”
容清杳抬眸冷冷地瞪了白锦徊一眼。
对于容清杳和洛迷津过去的故事,白锦徊真的很好奇,抓耳挠腮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们闹成这个样子的。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容清杳的情形。
那时候,她还是个进入大学,毛手毛脚吊儿郎当,到宿舍前就听说室友是岑家的私生女,一直流落在外,为了权势地位低头哈腰地滚回了岑家。
见面前,她就觉得这种人肯定不好相处,
午休间隙,她就偷偷和以前的同学吐槽,说虽然新室友长得绝色,学习也好。
但整个人冷得像冰,连笑都不会笑,做实验写报告更是一丝不苟容不得出错,古板又无趣,连聚会都不参加。
尤其对于学习和工作环境的安静程度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实验室开门的声音不可以太大,墙角甚至会颠着毛巾消音,那毛巾还必须整洁干净。
后来去拍电影的时候,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其余时间一概独处,那些莺莺燕燕都得她来应付。
当时她觉得,自己跟这种室友处不到一年就会吵到换宿舍。
可意外的是,容清杳这种看似不好相处的人,却处处包容她的错误,耐心地教她职场的人情世故,给予她的福利和待遇还很高,生活上偶尔也会提供帮助。
很奇怪吧,这人明明可以选择更好更省事更有能力的朋友,仍然固执地让她待在身边。
直有一天,发现第一次用来垫墙角的毛巾,虽然干净破旧,却还在被使用时,她突然明白容清杳是个极度念旧的人。
念旧是优点也是缺点,她直觉容清杳会被困死在“旧”里。
“如果我到医院了,你初恋的那个相好也在的话怎么办?”
容清杳微微眯眼,“立刻打电话给我。””
下午三点多,洛迷津从高烧中醒来,整个人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思维迟滞,浑身乏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织灯,并不是小阁楼里那盏老旧的吊灯。
陌生环境迫使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然而一扭头眼前就眩晕得让人想要呕吐。
“小鼓手,你醒了?”休假的那位护士正在看电视,听见动静后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昨晚的事情空白而模糊,洛迷津只记得和stt先生约好视频,然后就是大段的缺失记忆。
“我怎么了,这里是医院吗?”
她坐起身来,看见床边放着一束苏格兰绿玫瑰,淡雅清新的绿色,如一泓清澈池水,冲破病房灰暗单调的乏味。
“你吃错东西过敏休克了,然后伤口感染导致发烧,还是你的朋友发现之后,把你送过来的。”
“我的朋友?”
洛迷津端坐在病床上,透过浅蓝色的百叶窗向外看,夕阳的余晖被长方形的百叶窗滤过之后如光栅那样将她包围。
这个穿着白蓝格子病号服的女生,竟然看上去有几分圣洁。
“对啊,你朋友很多呢,她们都很关心你,才出去重新加热了饭菜,马上就回来了。”
“我的朋友……很多?”
这位护士看着洛迷津的病弱样子,心里生出几分怜惜,“对了,你的朋友们还给你送了好多饭菜过来,赶快趁热吃一点。其中一位昨天冒着风雪过来找你,淋了一身的雪,又着急又狼狈。”
“我的朋友,请问你知道我的朋友姓什么吗?”
小护士想到容清杳今早的嘱咐,便委婉地说:“其中一位姓兰,还有一位一会儿也会过来的。”
兰明雨……对自己的帮助太多,洛迷津心里的愧疚持续加重,不知该如何回报。
小护士指了指床柜旁边放着的热牛奶,“这个就是兰小姐带给你的,她说你起床都会喝一杯。”
洛迷津点点头,找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兰明雨,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她想也没想就说道:
“明雨,其实我没事,你应该去咖啡厅。”
“兰明雨还在车库里停车。”
洛迷津抬头,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
见洛迷津面上的神色从惊讶转至冷漠,容清杳心底代表酸涩怨恨的火焰,瞬间燃了起来。
“怎么,你很不想见到我?”
“没有,但是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可以去忙你的工作,”洛迷津垂着眼,在闻到女人身上清冽的香味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开始蔓延。
为什么在她不想面对容清杳的时候,这个人反倒一直出现?
“stt提供的食物导致你过敏休克,我理所当然来照顾你。”
洛迷津勾着唇角想要冷笑,麻木的感觉让她提不起一丝力气。
“多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你照顾我,我有明雨就够了。”
容清杳漆黑的眼睛像被冷雨浸透,凌厉摄人,“兰小姐并不是医生。”
本来容清杳想温和地与洛迷津商量,但妒火几乎烧掉了她的理智。
“为了表达歉意,我决定让你转院到医疗条件更好的私人医院去。”
从车库上来的兰明雨还没走过来,就听见了容清杳这类似强迫的话。
“容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冲过去质问道。
想到洛迷津病时和清醒时,对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容清杳任由那种冷然的掌控欲袭上心口。
“你是想强迫洛洛留在你身边吗?”
容清杳似笑非笑,冷静优雅的神态仿佛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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