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周氏发难

    死寂。

    死一般的沉寂。

    在场所有人,包括君未雪,全都被独孤寻远的这番大话给雷住了。

    君未雪咽了口唾沫,在桌底下掐了一下独孤寻远的大腿,挤眉瞪他:瞎吹什么牛呢?

    这人几天都没看过书,不是喂鸡喂马,就是躺院里看太阳,就这还状元?

    她都没耳听。

    “娘子,你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冲我眨眼干什么?”

    “……”

    陆炳揉了揉眉心,顿觉无趣,连嘲讽的心情都没了。

    原来是个傻子。

    君嫣兰一个劲的憋笑,忍不住打趣,“姐姐,你男人还真有志气。”

    柳姨娘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可不是一般的有志气,我都不妄想我家修儿能高中状元,某个是鼻子不是眼的废物,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高中?真是屎壳郎说书满嘴臭屁。”

    柳姨娘是个粗人,一不小心就喜欢屁啊尿的,君父十分不喜。

    看到君父嫌弃地叹了口气,她立马改口,“呵呵,我就是个比喻,比喻而已。”

    其他人都没心情听下去了。

    一会儿是吹牛说礼物准备了还没送到,一会儿又放大话说要考状元。

    看来这雪丫头嫁的人,要么是个白痴,要么是个死要面子的。

    君不还低咳一声,“都别说了,吃饭吧。”

    君父作势也拿起筷子,发话,“对,都吃吧。”

    这里头,还有怀着孩子的孕妇呢,饿着了也不好。

    “怎么不吃啊,是菜不合胃口?”君不还给周氏夹了几块糖醋鱼,可周氏却拉着长脸不动筷。

    周氏在家就孕反,吃什么都想吐,这会摆出这脸色,君不还以为是菜的问题。

    严氏见儿媳还怀着大外孙,连忙也跟着关心,“怎么了,要是没爱吃的菜,我吩咐下人再去重做几个。”

    周淑兰郁郁地摇了摇头,摸着肚子一脸犹豫,“不是菜的问题,是……”

    “是什么?”

    “是人。”

    “??”

    大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懂这是何意。

    君不还也被说愣着了,“什么人,人怎么了?”

    他老婆在家挺正常的,怎么今日回门,就开始挑三拣四的了呢。

    周淑兰抿了抿唇,往君未雪的方向瞥了一眼,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其实吧,在我们老家有一个规矩,就是未出嫁前那啥了的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尤其是和孕妇一桌,不然怕不干净,引来什么脏东西,染了孩子。”

    这那啥了的女人,可不就是指未出嫁前就失了名节的君未雪吗?

    周淑兰说完,又假模假样叹了口气,一脸的难为情,“妹妹,嫂子也不是针对你,只是这老一辈的规矩之说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君不还也生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赶忙在中间打圆场,“对,这种迷信的规矩信不得,没事,夫人,你不用担心。”

    君不还维护妹妹,不想把场面闹得难看,可长辈一听,却格外重视。

    毕竟是关于孩子,这可是君家第一个宝贝外孙。

    严氏的脸色变了好一会儿,问周淑兰,“真有这事?”

    周淑兰看着君未雪的脸色,极小声地应了一声是。

    严氏犹豫了。

    君父也一脸讳莫如深。

    君未雪见自己什么都没做,又成为众矢之的,脸上闪过片刻的错愕。

    但片刻错愕过后,她又恢复平静,并无恼怒或者紧张的神色。

    严氏与君父对望一眼,随口望着君未雪开口,“雪儿,你也听到你大嫂说的话了,要不,给你们单独开个小灶?”

    君未雪平静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不用了,这顿饭我可以不吃。”

    她说完转身就要出门走,君不还赶紧上去拉她,“等等!你嫂子不是这个意思!”

    “是啊,我们也没说不让你一起吃,你耍什么性子!”

    君未雪心里笑了,还不是这意思,都一个个针对她,从她进门前就变着法的刁难羞辱,还要当她是傻子吗?

    “远哥,我们走。”

    她受够气了,不准备在这被人当猴耍!

    可就在她去拉独孤寻远的时候,手臂却反被抓住。

    君未雪看着气定神闲,坐的稳稳当当的独孤寻远,一脸诧异,“远哥,你——”

    “娘子,坐下来,吃完饭再走。”独孤寻远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漫不经心的笑,和气却又藏着几分老练的锐利,“人家母亲和大舅子都说了没让咱走,咱走什么。”

    “再说了,大嫂说的是成亲前不清白的女人,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清清白白的,又没有任何需要避讳的地方,走了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独孤寻远大大方方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最肥的蒸虾,旁若无人地给她剥好,放进她碗里。

    “乖,吃虾。”

    他弯着一双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这一瞬间,君未雪感觉眼前的男人又变了。

    变得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和蔼可欺的书生,而是一只叫人捉摸不透的狡猾狐狸。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君嫣兰是会抓重点的,“什么叫清清白白,在场大家谁不知道姐姐在嫁给你之前,被山贼劫走过了一夜,回来时候还衣衫不整,你就算是要说好听的话,也没必要骗大家啊。”

    周氏也撇了撇嘴,“是啊,这多没意思。”

    放在以前,周氏和君嫣兰是不可能一个鼻孔出气的。

    周氏瞧不起君嫣兰勾引男人的做派,对她一直都很鄙夷。

    可现在君嫣兰嫁进侯府了,周氏心里的那把尺自然也跟着变了。

    “是挺没意思的。”

    独孤寻远突然放下筷子,敛了笑,分别扫了一眼君嫣兰和周氏。

    “我自己的娘子是不是清白,我做丈夫的会没你们清楚?”

    那双狐狸眼笑起来时像是没脾气,可不笑的时候却像把磨砺锋寒的刀,狠厉,毒辣,还有股极其强势的压迫感。

    就像是站在生杀予夺的高位,在注视蝼蚁般,睥睨桀骜。

    和刚才那个躲在老婆背后的怂包简直判若两人。

    周氏和君嫣兰莫名被瞅的心里发寒,一时间竟哆嗦着不敢开口。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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