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停顿一下,看着台下观众大多在认真聆听,姜玉成继续讲道:
二是,林黛玉升华了爱情。爱情固然可贵,然爱情也有千差万别。阿猫阿狗之间的爱恋也可以说是爱情,男女之间赤裸裸的情欲也可以说是爱情,不管那之间有多少功利,多少自私,多少丑陋。而林氏爱情建立在平等基础之上,面对的是平等的生灵,含有极少的功利,看重的是对方的人品,而不是其社会地位、财富财产,也不是其家庭背景、政治前途,仅仅寻找志同道合的人生知己伴侣,是极圣洁的爱情。诚然,爱情是需要多方面考虑的,生育、结亲、建戚等等,但这些都不是爱情本身,都不是爱情建立的基础。爱情建立在价值高度认同,生活情趣、人生志趣高度统一的基础之上。宝黛之间有共同的人生志趣、价值追求、情感认同,他们都过诗意生活,都谋求与自然界的和谐,都看重个人的生存状态、生活质量以及自我实现。林黛玉并没有因爱情而放弃自己的个性,迎合他人,委屈自己,滥施同情,迁就他人、滥做“好人”。爱情不是终极目的,人不能以爱情为理由放弃自己精神生命的延续性。
三是,林黛玉超越了爱情。人生的美好事物不仅仅只有爱情,爱情只是美好事物中夺目的一颗。人生的内容还有:大化自身的存在,增加自己的觉解,发现美好的事物并追求之,拓展人类的生存深度,成就大同世界的和谐……林黛玉为爱情而生,但她没有囿于个人爱情的小圈子。她以爱情为武器,凭其柔弱身躯,为人类拓展了生存深度,即怀疑传统人生所规定的人生道路、终极目的,以及同那志同道合、不约而同怀疑主流人生的生灵相结合的自主自救人生。林黛玉超越了社会局限个体的社会悲剧,表现了个体对社会的超越性,是历史的绝响。林黛玉的思想境界并没有达到贾宝玉的高度。贾宝玉那种对宇宙一切生灵予以平等关怀,以己一腔感情对待一切无情或有情的生灵,以无用为大用,谋求与世界和谐的襟怀无人能及,黛玉也不例外。贾宝玉是一切存在中的另类,而林黛玉是女子中的一个另类,一个高端。林黛玉的高度与宝玉一样,不是人为拔高的,葬花,与鸟共语,雪中祭词,哪一个举动不让我们浮躁的现代人汗颜!
姜玉成,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台下观众的反应,反响似乎还不错。又看了一眼台下的同伴好友,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台下的伙伴计无忧,是姜玉成最好的朋友。自从一年前,姜玉成身受重伤,在华山上被人救起,伤好出院之后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姜玉成发现,自己没有丝毫过往的记忆。当时自己满身是伤,穿着怪异,身无分文,被一队游山的游客发现并好心救起,送到医院救治,没有医药费,还是一位基督徒郝姓老婆婆给他垫付了医药费用。伤好之后,依旧是在这位郝婆婆的帮助下,他被送到了一个福利院,让他有一个落脚之处,度过了初始的艰难时光。初入福利院,姜玉成除了自己的名字,啥也不懂,嘛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闹了很多笑话,所以很少有人搭理他。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计无忧。
计无忧有事没事都愿意与姜玉成搭话,非常有耐心地去教他一些基本常识。或许是因为计无忧从小就是孤儿,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受尽了社会上一些白眼,所以他更能理解和同情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不受人待见的姜玉成。计无忧人小鬼大,脑子活络,比较早熟,精研过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仅仅17岁,就有一肚子鬼点子。计无忧慢慢发现,姜玉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学东西快,记忆力强,比他还聪明。很多事情,只要他讲一边,姜玉成就能记住。仅仅三个月过后,计无忧就发现,自己基本再也没什么可以教姜玉成的了。他们对一些事情,会有不同的看法,幸好,他们求同存异,互相尊重,所以他俩一直能愉快地探讨一些问题。姜玉成从内心深处感激计无忧,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却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会报答他。当然了,也一定要报答那个好心的郝婆婆。
姜玉成自从了解了红楼梦,一下子就被其中的内容迷住了,很快就通读了红楼梦。有时候,姜玉成会感觉,红楼梦其中的故事,他自己好像亲身经历过似的。当然了,姜玉成与计无忧也曾一起探讨过红楼梦中的内容,只不过计无忧对红楼梦不太感冒罢了,这小子只对计谋类的书籍最感兴趣。姜玉成明白计无忧鼓励的眼神,明白他支持和鼓励自己好好做演讲,拨乱反正,让那些过于市侩的人真正地了解一下林黛玉的珍贵。姜玉成继续讲道:
我想讲的第二大点是,薛宝钗与林黛玉有何不同,为什么一定要对林黛玉礼赞?细究起来,相比于薛宝钗,林黛玉有一个明显的精神世界,黛玉有相对的“四大特质”,即她是纯粹的、个己的、自由的和超越的。而薛宝钗相对应的,却是功利的、群体的、束缚的和现实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黛玉的最大特质是纯粹,其个性极其鲜明;黛玉也是个己化的,正如黛玉和宝玉吵架时那句:“我只为我的心”。我相信,“我只为我的心”,一句话能够、也应该洞穿千古;黛玉同时是相对逍遥而自由的,所有的路,所有的经历,都是她自主自由的选择;黛玉更是精神的、理想的、超越的。诗是黛玉的灵魂,可黛玉不仅仅会写诗,她更只为自己写关于灵魂的诗。仅举葬花吟一例而言,黛玉不但自己葬花(美好的事物的象征),还为“无用”的落红专门写诗词,写得更都是个己的情感、精神和取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黛玉认知的纯粹、精神的自由、灵魂的敏感纤细以及对庸凡的大胆超越,仅在葬花吟一词里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相较黛玉而言,宝钗能力也很强,甚至充分表现出来了,但其识见和境界就有所不足了,因为宝钗把其心思和精力几乎都花在外部世界了——她即便写诗也只是当其是一种外在工具罢了——宝钗的生活,更多的是高调地做好事,搞好外部人际关系之类的。我们说,宝钗过于成熟了,以至于明明是少女,而却不像一个少女了!此外,宝钗的大方向错了。诚然,宝钗很优秀,她早已经做到一定的极致了,但却是就“生存境界”而言的,但人生不只要生存,还有创造,乃至审美……大方向错了,人生的境界及人生的体验也就相对局限了。吃“冷香丸”抑情的宝钗,误解了癞头和尚,是既有秩序的服从者,是当下时代价值的守护人,体现了人性中最冷静的那一极——含蓄、克制,冷静计算,乃至为了某种道德、功业的要求而压抑牺牲一己的生理欲望。如果放在一个正常的社会,宝钗的作为,尤其在“通情达理”方面,也应该是值得大加赞赏的。可偏偏,她生活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一个极其腐朽变态的社会——连本应该出尘的和尚、尼姑、道士、道姑等都龌蹉肮脏不堪,更遑论其他人了——和一个根子上大有问题的社会合作,方向不对努力全白费。而薛宝钗的人生,能力是有的,但在取向和识见方面,与黛玉相比,人生境界差距实在太大了。
我想讲的第三大点是,林黛玉的生活趣味及有趣灵魂,对我们现代人的启示。一是,在个人兴趣爱好方面,林氏的做法是深度挖掘,并把那些兴趣癖好融入到具体的生活点滴中:她喜欢诗,喜欢文字游戏,所以她干脆就把日子也过成诗了!这一点无需过多解释说明,人生的艺术化、生活的趣味化与个人兴趣的最大化,能够做到有机结合,足够现代人仰望的。当然了,也完全能够学习借鉴一二,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做的很好,例如,坚持趣味主义的那部分人。
二是,在人与人的关系方面,林黛玉的特色是促狭俏皮,喜欢打趣或雅谑他人。林黛玉打趣周围人的事例随处可见,当然她主要目的是借题发挥和调剂氛围,而不是什么为了和谐人际关系。林黛玉的所做所为,完全是与其性格倾向、价值倾向、身世背景等是相互影响的。种种因素注定影响了林黛玉倾向于注重精神世界、爱情至上、看重知己、看重自我个性彰显,率真诚挚,个性因而锋芒毕露,所以林黛玉注定不会像宝钗一样交好所有人,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价值倾向的问题。林黛玉的性格非常独立,她不愿意被任何人控制或束缚,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所以她常常只会“话对知己者而言“,用语言游戏打趣欣赏能力相近的小伙伴,或者雅谐刘姥姥这等故意出洋相的存在。黛玉做到的是“审美境界”的极致,而宝钗仅做到的是“生存境界”的极致,这不是她们之间能力的差异,而是价值取向的差异。若只在生存功利角度上去论事,黛玉低评、宝钗高评,反之若扩大视野,则结论正好相反。不理解林的精神世界和价值倾向,就不能知道什么是率真和至情至性,就不能理解宝黛互为知己的真正原因和钗黛前期的真正矛盾,就可能认为黛玉的打趣是尖酸刻薄,而事实上,黛玉是始终表里如一、多愁善感、浪漫纯洁、满是少女情怀的人,也是唯独敢于直说,至始至终也没有做出改变妥协退变的那个人,而这一点即便在各具特色的金陵十二钗中也是独一份的。在人与人之间关系方面,我们可以向林黛玉学习借鉴她的对人率真诚挚和适时打趣他人的有趣灵魂方面。
三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林黛玉认为万物有灵,所以特别喜欢花鸟和小动物,所以才有为燕子大开方便之门、隔纱窗戏鹦哥等举动,所以才有葬花、对卑微生命的怜惜等表现。所以有明眼人指出:将一只鹦鹉看作家人,甚至知己,这样的雅趣,在旁人看来兴许是“异类”,被“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鱼就和鱼儿说话”的贾宝玉,看作一种“神仙的品性”……觉得宝钗比黛玉更适合宝玉的那些人,忽略了一些本质,比如,生活的真正意义和真正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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