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城轩和景城去操办后续事宜,景钰手指微颤着点开朋友圈,目光在屏幕上凝滞,内心陷入了纠结,不知该不该发布那条宣告妈妈去世的讣告。

    讣告的内容早已在心中拟好,可指尖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迟迟无法落下。

    就在这时,婆婆半小时前更新的一条朋友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背景是海城新开的一家位于顶楼的餐厅。餐厅的灯光柔和而暧昧,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将城市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

    景钰曾经向贺城轩提起过这个地方,说想和他去那里看夜景,可贺城轩当时只是沉默以对。

    画面之中,四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白若琳亲昵地抱着东东,贺城轩与婆婆分别坐在她的两侧,就像是精心安排的全家福拍摄现场。

    东东咧着嘴,露出还未长齐的乳牙,露出灿烂的笑容,婆婆的脸上也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欢快。

    而贺城轩,像是被突然叫了一声而仓促转头看向镜头,眼神中还有一丝未及褪去的诧异,不过很快,那深邃的眼眸里便泛起了丝丝笑意。

    那笑意穿透屏幕,刺痛景钰的心。

    照片之上,婆婆发了一行醒目的文案:“给我干女儿接风,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开心)”

    炎炎夏日,景钰却如临冰窖。

    她的眼眸中,伤感如潮水般肆意蔓延,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满是无尽的困惑与痛苦。

    她怎么也想不通,在自己正被丧母之痛狠狠折磨,心灵最为脆弱的时刻,丈夫竟然能若无其事地陪伴在他人身边,欢声笑语,将她与这个家的一切都已被他抛诸脑后。

    这种被忽视、被背叛的感觉,让景钰深切地觉得,自己多年来为家庭不辞辛劳的付出,此刻都沦为了一场令人心碎的笑话。

    然而,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深陷于这份痛苦的泥沼。妈妈的离去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此刻,妈妈的尸骨未寒,尚有诸多事宜亟待她去处理,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剧痛,将这份苦涩深埋心底,转身重新投入到忙碌而又哀伤的事务之中。

    在景钰的要求下,景母的葬礼办得很简低调,但景钰看得出来,贺城轩花了很多心思。

    葬礼现场每一朵白色的雏菊都娇艳欲滴,没有丝毫杂乱,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和打理的。

    花束之间系着的淡蓝色丝带,那是景母生前最爱的颜色。

    贺城轩知道景母喜爱宁静,所以没有选择嘈杂的乐队,只是在角落里安排了一位琴师弹奏着舒缓的安魂曲。棺木是用上等的檀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表面被擦拭得光亮可鉴。

    贺城轩亲自监督着每一个环节,从灵堂的布置到葬礼流程的安排,事无巨细。

    只因他想给景钰一份慰藉,哪怕这份慰藉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如此微薄。

    景钰却要求弟弟景城承担起葬礼大部分的事务,而自己也全程参与分担。

    每一个环节,无论是和丧葬人员沟通安排,还是亲自布置灵堂,她都亲力亲为,纤细的手指因忙碌而微微泛白。

    “我们不能总是依靠贺家和阿轩。”

    景钰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她强行打起精神,略显疲惫的面容下,有一颗不愿再依赖他人的心。

    景城默默地看着姐姐,突然觉得眼前的她仿佛陌生了许多。

    她以前总是温柔浅笑,可现在,那柔弱的外表下似乎有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姐姐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他努力地思索,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景城的记忆中,姐姐从未向自己倾诉过苦水。

    姐姐在妈妈的病床前说的那些话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姐弟俩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然而,双亲离世,抽走了他们生活的支柱。

    而他们又要无缝连接般地跨进贺家豪门,这到底是喜是忧?

    景城望着忙碌的姐姐,心中五味杂陈。或许,就像人们常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父亲生前,在海市及周边数城都有深厚根基与崇高威望,位高权重,所有人都以结交景家为荣,家中门庭若市,前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命运无常,如今母亲的葬礼现场却显得格外冷清孤寂,往昔的热闹喧嚣仿若一场虚幻的梦境,消散得无影无踪。景母娘家那边,也仅仅稀稀拉拉地来了寥寥数人。

    景钰还记得,在父亲离世之际,她便初次深切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心难测的苦涩滋味。那时,那些曾经围绕在父亲身边阿谀奉承之人,瞬间如鸟兽散,变脸的速度令人心寒。

    有了那次刻骨铭心的经历,此次母亲的离去,她早已不对那些昔日里号称亲朋好友的人抱有丝毫期望。在她心中,只渴望能平平静静、不受打扰地送母亲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让母亲能在安宁与尊严中离去。

    贺家这边,前来吊唁之人亦是寥寥无几。婆婆那边自是毫无动静,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联。

    公公贺胜也只是差人送来了大量的丧葬用品,附带的口信称自己公务缠身,繁忙异常,实在难以抽身。

    景钰听闻此言,神色平静,只是低声地向传话之人表达诚挚的谢意,并未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与怨愤。

    她深知,在这样的场合,应有的礼仪风范必须坚守,即便内心悲戚万分,也要努力维持住表面的体面与庄重,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辱没了景家的门楣。

    就在葬礼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时,公公的现任妻子贝姗姗的出现,让景钰着实感到几分意外。

    贝姗姗与公公成婚不过短短两年,至于是公公的第三任还是第四任妻子,景钰在这纷繁复杂的家庭关系中有些迷糊,实在记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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