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月被蒲佳文带着在肉食区来回转, 蒲佳文一直说来交流会不吃肉快乐少一半。
来交流的人都是抓紧时间交流,餐盘里的东西就是做做样子, 也就她们两个正儿八经的来干饭。
蒲佳文依旧是一句句的说:“你知道吗, 我以为那个金发姐是看上我了,交流期间她一直看我,给我开心的, 没想到是瞅上你了。”
蒲佳文咬了一口牛肉, 皱眉。说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说这正宗牛排还没有街头的合成牛排好吃。
施明月没像以前回她话, 叉子拨弄碟子里的菜, 蒲佳文再往方才那位美女方向看去, 说:“就这么喜欢人家吗?待会我去给你要联系方式。”
“嗯?”施明月听到联系方式, 不敢像上次那样随便应她, “不用。你刚刚说什么?”
蒲佳文说:“你跟她认识吧?”
“不认识。”
施明月用叉子将一块猪排送到嘴边, 理解了蒲佳文说的“吃不了细糠”,和国内做法差得太多了,太保存食物本身的味道了, 难以下咽。
施明月简单吃了几口, 蒲佳文又去拿了水果沙拉和猪排过来, 这两道菜味道好了一点。
肖灯渠是在她们后面斜角的地方坐着用餐, 她身边有人,但施明月并没有回头去看,施明月不清楚她是这里学生, 还是和她们一样来交流的。
吃什么都没滋味, 白人饭不符合她们的胃。
“如果带一桶泡面来, 把它们泡在桶里味道应该不错。”蒲佳文说, “食材是真难吃, 实验室是真顶级,有几台机器要是咱们实验室有,能少很多事儿。”
吃完饭,她们从餐厅出去要路过的肖灯渠的位置,一步、两步、三步……
要不要偏头看过去呢?
即将路过时,施明月的手腕被握住,这一刻她的心脏也跳到了最高鼓点,她偏头看去,肖灯渠风衣之下是黑色毛衣,施明月低着头去看她,按理说应该会觉得她比自己矮,可,总觉得她好像长高了。
18岁的肖灯渠脸上有一种未脱的稚气,现在去看她,依旧是大学生的青嫩感,但,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她还是那样看着施明月,关注认真,薄薄的半框镜片后那眼睛少了乖巧,多了一份深邃。
“你东西丢了。”肖灯渠说。
蒲佳文惊讶的看着肖灯渠抓着施明月的手,听她这么说,低着头在地上看来看去,再回头看,又往兜里各种摸,她嘀咕着说:“没有啊。”
肖灯渠从杏色风衣兜里拿出一个月亮发卡,看着是很普通的水钻款式,施明月盯着几秒说:“谢谢。”
施明月接过来,攥在手里。
然后她和蒲佳文离开餐厅,期间她能感觉到肖灯渠站起来了,半框眼镜、杏色长款风衣,就……长大了。
“这小姑娘挺禁欲,很有范啊,很清冷系。”蒲佳文评价,“但,她对你是不是有意思。”
施明月眉心微皱,蒲佳文很认真的分析,“你思考啊,正常都是直接喊,同学你东西丢了,就,对你有意思才会俏皮的拉你,而且她拉得还是手腕,不应该是拉衣摆吗?”
蒲佳文拿出自己做数据的严谨态度,她走到施明月身后,抓住施明月的手腕,说:“你看,抓手腕,说什么,说明她很挣扎,你快走了,快抓不住才这样,是吧是吧?绝对对你有意思……”
施明月一般有自己的认知就不会动摇,每次实验都有自己的执拗,别人和她有分歧,她第一是坚信自己的结果,这次,她有了些许疑惑,扭头去看蒲佳文抓握的手腕。
正巧肖灯渠从里面出来,她身边还有一个亚裔棕皮和一个金发白皮,那俩正在说话,肖灯渠是视线落在她们手腕上,蒲佳文感觉身上一冷,尬得很难受,分明是被人家给发现她俩在重演,现在被当事人抓住再冷眼瞧,那不就是自作多情想太多吗!
这给蒲佳文尬得头皮发麻,赶紧松开手,抱着施明月的手臂推着她快速往前走。
受到冷空气的影响,天气转冷,下午也只有十度多点,施明月穿的是一件短毛呢,她攥着手把手放进毛呢兜里,一起放进去的还有那个发卡。
施明月以为做的很从容淡定,回到住宿楼,蒲佳文小声抱怨她今天走路似起飞,不知道的以为实验室又出了什么差错。
好在蒲佳文没深入追问,当是施明月脸皮薄,自己害得她在肖灯渠面前丢脸了,她迫切的想要逃离事故现场。
午休,施明月把重新做出来的数据发给同组的另外两个人,让他们再去做一遍,下午她再去实验室指导一遍,这几天她也观察到实验室有偷懒嫌疑,她全做了别人只会坐享其成,这样不仅进度慢,且学不到什么东西,她把后面一段话删除。
蒲佳文看她发组内的信息,感叹,“明月,你真的比导儿教得有耐心多了。”
跟施明月合作课题是非常幸福的事儿,她能弄懂且知道的知识,你去请教她,她必定给你讲得细致明白,在她们这个阶段还能听到这么明白的讲解,就跟幼儿园时期遇到温柔的音乐老师一样。
蒲佳文私聊她:【明月,你以后带研究生,肯定6,真的,你简直就是我情梦的导师。你是不是教过幼儿园。】
施明月:【没有。】
蒲佳文:【家教?】
施明月:【没有。】
施明月:【睡了。】
蒲佳文起来的晚,就去实验室忙了一个小时这会儿也不困,躺了十几分钟去用电脑查资料。
施明月侧着身体,她拿着那个发卡看,手指贴着上面抚摸。
回来的路上蒲佳文还特地问过她什么时候用这种发卡,因为就没有看她戴过。
施明月没应她。
施明月以前确实戴过这个发卡,是肖灯渠送给她的,那时天气晴朗,她们坐在窗边,肖灯渠合拢手,眼睛往掌心里看,神神秘秘的,施明月当时以为她又去捉蝴蝶了,无奈地说:“你别老去,很热,休息好了你才有精神好好学习。”
肖灯渠非要她看,她不看,肖灯渠就不开心,施明月配合的凑过去眯着眼睛看,肖灯渠把掌心打开,里面是这样一只发卡,肖灯渠捏着发卡说:“老师,你知道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星星月亮吗?”
施明月自然知道。
肖灯渠说:“因为我把月亮摘下来了,所以白天只能看到太阳啦。”
施明月笑了一下,然后给她纠正原理,是因为太阳光太强烈,遮住了月亮的反射光,我们才见不到月亮。
其实月亮一直在,还可以根据时间推测出月亮在哪个方位呢。
肖灯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跪在榻榻米上把发卡戴她头上,“真好看呢,老师可以表扬一下我吗?”
她抿抿嘴唇,暗示施明月亲她一下。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本来已经褪色的记忆今天居然又复苏了,施明月拉开抽屉,把发卡放在自己的包里。
下午三点半,施明月去了一趟实验楼,重新测了几组数据,到五点离开。
晚上没什么事儿,蒲佳文弄了一辆自行车载着施明月逛学校,头一回来,她们挺有兴趣,且,宅在宿舍实在是无聊。
学校景点挺多,晚上也不逊色,参观了好几个哥特式建筑,俩人进图书馆待了会儿,参观没多久就到了闭馆时间。
“可惜,听说里面有很多稀世珍藏。”
来的时候是蒲佳文骑的自行车,现在换成施明月带她,俩人一直想着前面如果还有自行车,就两个人分开骑,后座带个人确实有些累。
奈何这会儿学校人多,还有一些慕名而来参观的游客,真找个车挺难。
路过了生物医学工程系,施明月踩得力气重了些,蒲佳文提醒她,“想起来了,我上次就是在这儿碰到她的。”
说着说着,挺巧,又碰到了。
自行车从肖灯渠身侧骑过去。
施明月手中车把开始歪歪扭扭,眼看着就要跌下来了,施明月抿紧了唇,蒲佳文可劲抓她衣服。
好在施明月还是稳住了,只是在十一月的冷空气里闷出了一把热汗。
金发说:“wow, cute”
蒲佳文在施明月身后心有余悸,生怕施明月一个不小心她直接头破血流,明天得负伤上班儿。
蒲佳文叹气:“多半完了,学校这么大,一天碰两次,次次这么尴尬,人多半以为我们故意为之,故意引诱,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妈耶,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拙劣表演。”
施明月听进去了,心不在焉,把自行车停了,脚踩在地上,“我骑不动了,我们下来走吧。”
“成,我来推车。”蒲佳文从她手里接过车,又好奇的问施明月是真不认识吗,怎么刚车扭得那么厉害。
施明月只是“嗯”,依旧表示不认识。
那边,肖灯渠也在同金发说话,金发全程用英语的形容施明月,beautiful, cute and sexy
而且这个“sexy”不外露,也不过分锋芒的“different”
肖灯渠偏头看她,眼眸凝视着她,说:“那是我女朋友。”
似怕她听不懂,认真补充,“girlfriend”
金发诧异,且不可置信。
她又瞬间明白过来了,说:“哦~难怪你总制造和她的不经意偶遇。”
这些年,施明月对肖灯渠最后的好奇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读的什么专业,直至今日,施明月依旧担心肖灯渠读讨厌的音乐,看她学的生物医学,施明月放心了,说明肖灯渠有好好选择过。
那时肖灯渠想当什么呢?
医生。
“老师要好好教哦,因为我想研究研究人体。”
“对医学很感兴趣吗,那要好好学生物。”
“嗯。”
“你好聪明哦。”
好像有一点偏差,但,肖灯渠生物真的很厉害,她给肖灯渠找真题卷子,肖灯渠也就错那么一点点题。
她要是在这个学校读书,再读的双学位,也能硕博或者直博进医学院。
挺好的,挺好的。
施明月很感慨,感慨到有些酸涩,怕被蒲佳文看出来,她去阳台上站着。蒲佳文整理数据瞥她一眼,说:“这么冷,你也是站得住。”
“透透气。”施明月说。
天高,月亮阴在黑云后。
今天开得是一朵黑色玫瑰,泛着耀眼灼色的光热。
楼下依旧停着黑色的车,路灯光寂寥的落在车头,打出了金属的高光色。
“明月,那个金发绝对看上你了。”蒲佳文说:“我在哪儿都能遇到她,我还以为是缘分呢,多半是留意你了。”
不清楚也没在意,施明月没有表示出对任何人有好感,不管是那位金发美女还是黑发禁欲系美女。
后面每次去实验楼,施明月经常绕路,避开和生物医学的交叉路线,甚至从楼里出来都要确定碰不上其他楼的研究生才走。
问就是前几次相遇太尴尬,再遇到无地自容。一开始蒲佳文是信的,有次,她们从楼里出来远远看到那个金发和黑发,施明月往后退,缩进了楼里半个小时没出来。
这要是不认识,没点什么,蒲佳文感觉自己不用搞研究了,直接开直播倒立开榴莲。
施明月躲得这么明显,蒲佳文再好奇也知道不能问,同时,她也发现,两个不同系相遇频率有点高,尤其是和那位黑发美女。
周六她们再出去了一趟,把施繁星要的东西全部买下来了,周日施明月去实验楼待了一天分析图谱,一口气弄到晚上十点半,她出来按电梯,门刚要合上,外面来了只手挡住了快合上的门。
修长的手指,且白皙。施明月几乎是在瞬间想到了是谁,等人从外面进来,她一时忘记去摁摁钮。
肖灯渠手指伸过来把电梯给摁上,但两个人的距离也由此拉进,可以说,施明月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和肖灯渠碰到。
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施明月握着笔记本的手要热出汗了,电梯到了一层,施明月等着肖灯渠先出去,但肖灯渠没有走,施明月正犹豫着要不要绕出去,肖灯渠手指又摁向了电梯,这次直接摁到了最顶楼。
施明月微诧,肖灯渠把门又合上了,就这样楼往上升,施明月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空间里鼓动激昂,肖灯渠离得近应该能听到。
等电梯门打开已经是最高的楼层了,施明月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楼层,肖灯渠的气息罩在她身上,她说:“不出去吗?”
施明月唇动了动,在电梯门要自动合上的时候,肖灯渠又用手挡了一下,“聊一聊吧?”
施明月点头。
肖灯渠从电梯里出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没有光,空间非常暗,施明月小心翼翼的挨着楼梯扶手站着。
肖灯渠在她对面,两个人不说话,很沉默,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施明月开口,“你在这个学校念书,还是参加交流。”
肖灯渠说:“念书。”
施明月抿唇,“挺好。”
肖灯渠抬头看她,两个人置于黑夜中,镜片上反射出一抹光亮,猎物仿佛被猛兽注视。
曾经,施明月还想过肖灯渠和她爸一样性格该是如何模样,现在见到了不觉得别扭和诧异,发现自己适应的挺好。肖灯渠好像就是这样最好。
肖灯渠说:“只说这些吗?”
施明月思前想后,好像没什么好的话题。
问她过得好不好,非常多余,如今肖灯渠在顶尖学府念书,成绩优异,生活优渥,怎么也比私奔苦中作乐要好呀。
施明月挖空脑子,也许是见到肖灯渠大脑太空白,她只想到了一点,说:“近视了吗?”
施明月倒是没近视,顶多从51视力,变成了50。肖灯渠说:“近视了一点。”
“哦。”
如果肖灯渠不深入话题,施明月很难再续上下一句,她再问:“多少度。”
“200度。”
“那可以矫正。”
“十八岁后近视的。”
施明月又嗯,她眼睛不知道看什么,身体也不敢乱动,视线只敢落在对面眼镜边缘光亮上。肖灯渠立在哪儿,沉冷的如难消融的冰川,她在光线照不进的黑暗里,实在难躲这入骨的彻冷。
施明月低头垂眸,“那……都挺好的呀。没、没想到你来了美……”
肖灯渠问:“你去过英国吗?”
语气太快,像是在拷问,施明月摇头,黑暗里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
这时,施明月手机振动,施明月身体微抖,立马去摸兜里的手机,屏幕光直接照到了天花板。
施明月也看清了对面,肖灯渠紧看着她,冷冷的,镜片后的眸子,是难以抵挡的寒冷。
长大的她,没有乖巧的可爱,剩下的是一股疏离的冷漠。
施明月想,应该不是跟我学的吧。
施明月想把手机捂上,不让她的眸光那么精准的落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身接听。
蒲佳文:“明月,你咋还没回来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国外挺不安全的,你又是个美女,可别遇到不安全的人类。”
不安全的人类就站在她对面,施明月咽了口气,她说:“没有,马上就回了,刚调试完。”
“okokok!我在楼下等你吧!”
“挂了。”
施明月掐断手机,她扭头看向肖灯渠,说:“我得回去了。” 因为对面没说话,她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肖灯渠说:“你是在躲着我吗?”
“没有,我是……”
“比较忙是吧?”肖灯渠抢了她的话,又放慢声音,说:“你确实挺忙的。”
施明月抿唇,点头。
肖灯渠偏头看向走廊,施明月跟着她走,没进电梯,只两步,肖灯渠转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因为没灯光,施明月打开手机光跟进去给她照亮。
肖灯渠洗着手,再转身的时候,肖灯渠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施明月还没反应过来,被压在了门上,手上的笔记本掉在地上,肖灯渠捏住了她的手机,直接插进她兜里,然后呼吸落在她的身上,“只有这么一点点问题吗?”
施明月的呼吸急重,她想躲,肖灯渠说:“比如说,为什么来了美国呢,怎么念的书,为什么会近视,似乎,一点点都没有特别感兴趣。”
施明月后背紧紧贴着墙,肖灯渠低头,下颚压在她的肩膀上,唇落在她耳朵上,眼镜蹭着她脸颊。背崩得很紧,完全的入侵力量感。
施明月身体开始发抖,肖灯渠攥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指腹在她的手腕上揉捏。
一寸寸的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直到施明月感受到她手腕上的硬物,所以,她是在手表,还是在找当年那个上锁的绳索?
“肖灯渠、”施明月喊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松开,施明月耳朵被咬住了,很用力,施明月在躲就扯着耳朵痛,施明月快要失去氧气了。
肖灯渠一只手狠狠地压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往上爬,所有记忆涌上来,肖灯渠冰凉的手指让她瑟缩,这动作像极了离别的前两夜。
施明月怕她触碰,“放开。”
肖灯渠没说话,双指在她胸口抚摸,果然什么都没戴也是空空荡荡,咬她耳朵的力度加大,最后她好像恼了,移向了右侧……
肖灯渠没有什么情绪外漏,不生气不激动,只是盯着她,曾经总会轻“哼”表达不满的嘴也抿着。
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她松开手。
施明月用力推开她冲向电梯,她快速按着按钮,肖灯渠慢条斯理的从洗手间走出来。
同样是一只手伸进来,总是能抓住施明月一般拦住合上的门,她站在施明月前侧摁了按钮,电梯到了一楼。
施明月先从她身后抢先出电梯,出现就看到蒲佳文,蒲佳文急急地说:“你刚刚是不是通话不方便?后面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有回?吓死我了。”
蒲佳文到底是担心赶紧跑过来了,话止住,她看到了肖灯渠,肖灯渠手插在大衣兜里,她不似曾经活跃的性格,不管施明月身边有谁都要甜甜的打个招呼,现在沉默安静的走着路。
回到宿舍,蒲佳文想问怎么回事,但,头一回见到施明月发这么大火,直接冲进浴室关上了门。
“啊……”蒲佳文去阳台往下看。
方才消失的肖灯渠站在灯下,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就那么站着,拿着一个黑色笔记本,沉冷,执拗。
浴室里施明月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把外套脱了,然后是毛衣……直至把左侧那个似带着惩罚的小蝴蝶取下来……夹红了,也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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