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孩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这是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老传统,能够长盛不衰,肯定有其强盛的内生活力。
按豫东农村的老规矩,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正式进入过年的程序,且每天都有一个说法。
让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的事情,李勃是不相信的。李勃已经成为无神论者,但他不反对别人信奉神灵。
李勃家离县城10公里多一点,因陇海铁路的阻拦,进县城就只有两条通道。从乡里往东南方向,可以到一条省道,直通县城东关。从村里过柳公河到李钱庄西头,再往南有条土路,也可以通过铁路西闸口的涵洞进入县城。公路顺,土路近,现在骑车一般不走土路了。
李勃就是骑车直接从公路进了县城。
县城的主街就是一条南北走向的人民路和一条东西走向的胜利路。街道两边摆满各种摊位,鞭炮摊位和年画摊位比较多。鞭炮摊主为招徕顾客,不时在街上放几个炮仗或一挂响鞭,街道上弥漫着硫磺烟硝的浓浓的味道。这种味道不好闻,但因为是年味的一种,人们还是可以忍受的。
百货大楼就在两条主街交叉口的西北角。
李勃找了楼前一个放自行车的空地,刚把车锁好,就有一个戴红袖箍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厉声说到:“交钱,存车费五分。”
进城就是花钱,大过年的,李勃不想与她计较,直接交钱。那妇女收钱以后,把一对竹牌中的一只栓在车把上,另一只交给李勃,又说了一句:“走时凭牌取车”。
李勃把一只车牌放进外衣兜里,自言自语道:“管理还很正规,这个牌可不敢丢,丢了,取不了车,怎么回家?”
百货大楼只有三层,已经是县城比较高的建筑了。大楼三楼是办公场所,只有二楼和一楼卖货。
李勃准备买一条领带。在学校上台领优秀学生干部奖品和证书的时候,他发现,男生都是西装革履,穿衬衣打领带,唯有他穿的是大哥李金穿过,下放给他的中山装,显得很落伍。
纺织品都在二楼销售,李勃看到大楼的指示牌,就直接上了二楼。
楼内无论是套装柜、布柜、内衣柜、毛线柜,还是小百货专柜,柜台前都是拥挤不动,售货员忙的满头大汗,也照顾不过来,还不得不被顾客喊来喊去。
李勃等了半小时,也没挨到柜台前,便决定放弃,等回郑州再买,反正也不急着用。
李勃下到一楼,看到手表柜也挤满人,家用电器柜前也是人头攒动。
在杂货柜架子上摆了许多个盆景,用塑料制作成的鲜花绿叶,形态逼真,逗人喜爱。这种假花并不便宜,小一些的五六块,大的十几块,但并不愁卖,不大功夫就卖出去五六盆。
“现在农民手里,有的是钱。不愁吃,不愁穿,咱也买盆花新鲜新鲜。”一位穿绸缎唐装的老大爷高兴地捧着花盆说。
“你老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大爷,你要多来呀!”女售货员脸蛋漂亮,嘴巴也甜。
周围一帮人都哈哈大笑,一派喜庆气氛。
李勃挤出人群,取了车,来到大街上看热闹。
大街上,人流如浪,走一波,接着又涌来一波。自行车铃铛发出的叮铃声,此起彼伏,“请让一让,让一让”的吆喝声接二连三。人在街上走,不如说在街上挤,满街都是人头在晃动。
李勃摸了摸衣兜,这十几元钱,大件买不了,小东西不好拿,可要空手回去,岂不是白来一回县城?
李勃来到一个年画摊前,刚刚站定,40多岁的男摊主就热情地打招呼:“小兄弟,来看看,准备要点啥?”
“你这的木板年画不错。”李勃随便应了一句。
“小兄弟,一看你就是个文化人,眼光不错。我这可是正儿八经从开封朱仙镇进的木板年画,从大宋朝就有了。”摊主一副得意的样子。
“那你这个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画咋卖?”李勃想起今天要祭灶,想给娘买一张,贴在厨房灶火旁边。
“哎,小兄弟,灶王爷可不敢说买,要说请。”摊主纠正道。
“好,好,那我就请一张。”李勃看摊主那个严肃的脸,也被逗笑了。
“门神,对联,过年都离不了,也拿几套呗?”摊主急着推销。
“我家就一个正门,一套就够了。”李勃不想要那么多,就撒了个谎。
“也行,一套门神加对联一块五,灶王爷六毛,你给两块钱,得啦!”摊主想做成这笔生意,假装也得让点利。
“好,成交,你给卷一块吧。”李勃也爽快一回。
摊主把年画、对联卷成一个纸筒,又用纸绳捆扎一下,挽了一个鼻,正好可以提着。
李勃付完钱,接过纸筒,挂在车把上,骑车回家。
乡下的饭,两点半。
李勃从县城骑车回到家,也就是四五十分钟的事,到家绝对不会耽误吃午饭。
李勃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饭,把刚蒸好的小米饭盛到一个瓦盆里,腾出地锅,简单刷一下,准备再熬白菜炖粉条。
“娘,我回来了!灶王爷的画也请来了。”李勃给娘打过招呼,坐在灶火前帮娘烧火。
“儿啊,你跑半天,累吧,歇歇!娘一个人也行。”当娘的总怕儿子累着。
“娘,不累。等吃过饭,您看把灶王爷贴哪儿?”李勃把一把柴草扔进灶膛,拉了几下风箱,灶底火旺了起来。
饭做好,李勃的父亲根全及两个弟弟地宝、人宝都从外边回到家里,一家人聚到一起吃饭。
“恁二哥还在山西,也该回来啦吧。以前有个说法,出远门的人,祭灶时还不回家,就祭到外地啦。”李勃娘又念叨起在山西打工的二儿子保金来。
“娘,您不用担心,说不定,二哥明天就回来过年啦!”李勃安慰母亲。
“你就是瞎操心,儿大不由娘,他都是大人啦,咋会不回来?”根全说着瞪了李勃娘一眼。
一家人,当家的发了话,其他人就不敢言语了。
吃完饭,李勃拿出灶王爷的画去贴,李勃娘说:“就贴风箱上边的墙上吧!”
李勃把灶王爷的画贴好,李勃娘又把一点黄米饭抹到灶王爷的嘴上,还念叨着:“灶王爷,愿您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
“有啥用,都是迷信!哪天生火,撕下来,当引火毛算啦!”根全虽然不识字,但也不信鬼神。
“大,可别撕,俺娘有念想,就在那贴着吧!”李勃又劝起父亲。
李勃娘看儿子帮她说话,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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