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说什么,就是说你爸妈的事而已”纪岩小声嘀咕,偷偷看她。
褚悦看回电脑屏幕上的那条邀约信息,第一反应是拒绝。任何人际关系,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手指放在键盘上,打算敲字拒绝。
对面又发来消息:[聊聊一年前的事。]
一年前?什么事?
算了,还是给他回复:[好。]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或许就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晚上打车到周行之给她发的地方,是个西餐厅,应该不便宜。一个服务员上前,她报上他的名字,服务员心领神会把她带至二楼。
看到她来,周行之有些激动,起身示意。二楼人少,灯光昏黄,安静是安静,就是太少人。
“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有点像拿到糖的孩子。这让褚悦有些疑惑,不禁抬眸观察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他身上这身造型,实在让她有些难受。藏蓝西装搭配黑色领带,还系歪了,白色衬衫,扣子板板正正全都扣好,袖扣好像也不搭,胸前口袋还别着一条花哨的丝巾,呃……大抵只有这头发是认真打理过的。
到底是个设计师,这种不协调的搭配看得确实是难受,幸好老纪有些审美,贾叔也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又是个长辈。
不禁指了指他的领带,犹豫着开口:“你……那个……”恍惚间又觉得用手指人不礼貌,赶紧缩回来。
他抬头,疑惑地看过来。
“领带歪了。”
他低头整理领带,须臾问道:“好了吗?”
没好,这一身搭配都没好。她抿着唇,歪头,还是觉得直接说出来不礼貌。
“没好吗?”他又低头整理。
褚悦站起来,说道:“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弄弄。”
周行之眸中闪过一丝得逞,旋即又迅速调整,恢复如常。从位置上站起,退出一步,客套道:“有劳。”
褚悦走至他跟前,距离他一步远想解开他的领带,奈何他身高太高,只得踮脚,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纵是如此,仍被他身上的味道包围,雨后露水清甜,雪松檀香清冷安定,若即若离。
周行之看她离得远又要踮脚,便又往前挪了挪步子,一股西柚果香,混着阳光夕照的味道翩然而至。头顶发香,沁人心脾。复古耳环,轻微摇晃。宝蓝色油画质感的花朵,与她素净的白色衬衫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他想伸手触碰她的耳垂,终究还是忍住了。
褚悦解开他的领带,瞧着扣的整齐的扣子,又想解扣子。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但是不解,更难看……她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不触碰到他的肌肤。
解完第二颗,看着第三颗,这个位置……有些尴尬,到底是没上手解开,抽出那条丝巾,拉起手腕看看袖扣,算了,不是太明显,不要纠结这些细节。
“衬衫,你自己再解一颗扣子,这样就好了。”褚悦退后,稍加端详后,算是勉强满意。
周行之单手解开扣子,两手一摊,无辜似地问:“这样吗?”
褚悦点头,嗯,好很多。
随意点了两个菜,便把菜单递给他,解释道:“我吃的少,你再点几个吧。”
“是不合胃口吗?我们可以换一家。”他有些紧张,好像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没有。就这儿吧,早点吃完早点结束。”
他乖巧地点点头,点餐。
吃饭间隙,褚悦开口问道:“周总说的一年前,指的是什么?”
“一年前,在海城,你跳海,我当时是个民警,你记得吗?”
这句话把她拉回到一年前,娇娇的葬礼,她的确跳海被民警救起。眼波流转,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当时那个姓周的民警。
“抱歉啊,我不太认脸,没能及时想起来。”这个人莫不是要挟恩图报?
“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一年前是因为什么?”这个问题几乎困扰他两年时间,眼前这个人便跟着疑虑萦绕在他的脑子里,无时无刻。
褚悦垂眸,这好像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需要跟任何人交代的义务。她阖阖嘴唇,记忆里,她并未报案,这件事随着送出去的那面锦旗,告一段落才是。
救命恩人,还救自己两次,说说原因而已。
“那是个幻觉,我刚刚参加完一个很好的朋友的葬礼,在海边发呆了一个晚上,站起来时应该是有些恍惚,所以看到她的身影,才会跳下去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听她说的这般轻巧,还对他这般礼貌克制,想必已是真心放下。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周总,我大抵能猜到纪岩与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的人生,只能我自己治愈。纵是爹不疼,娘不爱,这都不是让你趁虚而入的借口。我们之间只有工作。”
她说的坚定,一字一字,声声入耳。周行之既觉欣赏,又有落寞。
她对自己,从未有过半分悸动。
“我以为我们至少也算朋友。”手指僵在餐具旁,敛回视线,虚声吐言。
“我的朋友不多,一年多前死了一个,纪岩算一个。周总若是非要挟恩图报,我恐怕也很难把你当成朋友。”
一顿饭吃完,各有各的心情。想到上次那个谢宴州,褚悦借口上洗手间,把单买了。
消费的确不便宜,两个人,一顿饭吃掉3320。反正她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买单,我送你回去。”周行之伸手示意服务员。
“不用了,单我已经买过了。这顿就当是谢谢周总那天把我从谢宴州手里救出来的回礼。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一番话,尽显清冷,处处拒绝。
周行之原以为重逢是老天在给他机会,两年,好奇也罢,心疼也好,那份思念真真切切地维持了两年。
如今她一句回礼、只是工作就将他拒之千里。
“悦悦……”他仍想争取,哪怕只是个普通朋友。
“周总,还是叫我褚悦吧,我们之间也没有熟到那种程度。”
声音里早已恢复往日的疏离,不曾有过一丝讨好客户的犹豫。
“好,褚悦,我送你回去。这只是出于一种礼貌。”既然这样,那他便也学着她,疏离客气。
褚悦无奈,只好让他送自己回去。豪车内,两人皆无话,送至楼下,周行之开口:“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她疑惑,等着他继续。
“我平时不太注重外表,能否帮我参考参考?我把明天要穿的放到车里,早上开车到你楼下,你替我选好。我再送你去事务所上班,我回公司换。”
“周总,你这个头发是自己弄的?”按理说能把头发弄的这般规整,理应有造型师才对。
“嗯。这个……也很难看?”他犹豫片刻,佯装无辜。
“倒不是难看,只是好奇,头发能弄得这般整齐,审美应该不差才是,这个造型师莫不是理发师出身?”
“你就当他精神分裂,再找到合适的造型师之前,你能帮我参考参考吗?或者我可以给钱,一天1000?”
……
“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为钱低头,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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