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住在小叔家里的那半年,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小婶婶指桑骂槐的声音。
即使在这么嘈杂混乱的环境里面,她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甘棠小婶的声音并不尖锐,想法还有些好听,可当她声音加大的时候,会带着几分干沉。
甘棠并不知道小婶在哪儿,只知道离得不远。
那熟悉的女声一次次地传来,她有些无助地看向许应:“哥哥——”
“她打你?”
甘棠摇了摇头,刘小红不会打她,但她会用语言,不明指地谩骂她。
“不用怕,她或许还不敢认你。”
甘棠抿了抿唇,这时候去下单的黎耀阳回来了,见她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甘棠妹妹?”
甘棠摇了摇头,松开了许应的衣摆。
刘小红的声音实在有些大,不仅仅甘棠听到,就连黎耀阳也听到了。
“天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我儿子今天早上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有人突然往他跟前扔了个篮球。”
“你看看望成摔成什么样子了!这额头都摔破了!膝盖更是破了一大块皮!”
“我刚回到家,就听到他哭着喊着疼!看到他浑身都是血,我都快吓死了!”
……
这似曾相识“扔篮球”行为,让黎耀阳不禁多听了几句。
听着听着越发觉得熟悉,他下意识偏头往后看,找那声音的主人。
那女人还在跟朋友说着她儿子的惨况,而坐在她身旁的儿子正扒拉着菜碟。
黎耀阳又往上看了一眼,发现那女人的朋友也正盯着她儿子扒拉菜碟。
他刚收回视线,就听到那女人突然怒喝了一声:“你扒拉什么呢?在家里饿着你了?出来吃个饭一点礼貌都不懂!”
说着,“啪啪”的几下就打在了她儿子的手上。
与此同时,一道几乎震破耳道的哭声响了起来。
黎耀阳乐了,想问问许应,那两母子什么人,怎么还欺负上甘棠了。
可他还没开口,就被许应的眼神给压住了。
黎耀阳看了看甘棠,他虽然好奇,但还是憋住了。
甘望成哭的声音太大了,刘小红觉得丢人,坐了没几分钟,拽着儿子就结账先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正经过甘棠他们这一桌。
不过她们一个正专注哭,一个专注生气,谁也没注意到她。
更何况,甘棠坐里面,刘小红更不会看到她。
甘望成的哭声远了些,十秒后,刘小红结了账拽着他出店里,甘棠再也听不到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看一眼许应。
这时候店员端着烤鱼上来,甘棠往里坐了坐。
她第一次吃烤鱼,觉得新奇,注意力被吸引走,也忘了刘小红和甘望成的事情。
甘棠很久没吃这么撑了,回去的时候,她站在许应车上的踏板上,压根就站不直。
黎耀阳家在反方向,回去的路上就只有甘棠和许应。
路上的车有些多,许应骑得不是很快。
两人到家已经快八点半了,甘棠不好意思让许应知道自己吃撑了,回房间来回踱步。
走了小十分钟,她才觉得好了许多。
正准备出去看看书,许应敲好在这时候敲门。
甘棠拉开门,看到他在门口,喊了声哥哥。
“吃多了不舒服?”
甘棠尴尬得脸红,她点了点头:“已经不撑了。”
“下次再吃撑就吃点消食片。”
他说着,把手上的消食片给她。
甘棠伸手接过,扣了一片吃。
“吃三片。”
“哦哦哦。”
许应看了一眼她闪动的双眸,少年冷淡的双眸也浮了几分笑意。
“这么怕被你小叔他们认出来?”
他走到茶几边,勾过张椅子坐下,然后仰头看她。
甘棠也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把茶几下的药箱拿出来,把剩下的消食片放回去。
做好这些,她才看向许应:“他们会找哥哥麻烦的。”
甘棠虽然才十五岁,可短短的一年多内,她经历了那么多,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单纯的小女生了。
她的小叔和小婶两人都是极度虚伪的人,就像她刚给小叔打电话的时候,他当时哭得声泪俱下,说她怎么才联系她。
甘棠当时尚且还不能分辨他话里面的真假,当时也才刚从父母去世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噩耗中慢慢走出来。
她一开始也以为小叔真的是心疼她,所以刚到小叔家的时候,甘望成故意弄坏她的衣服,撕烂她的书本,她都天真地向小叔告状。
刚开始的时候她小叔确实会帮她,训斥甘望成,可慢慢的,甘棠也发现了,他的训斥对她堂弟甘望成而言无关痛痒。
甚至,因为甘正平轻飘飘的几句责骂而导致甘望成对她变本加厉。
甘棠开始慢慢明白,她小叔对她的心疼,让她当自己家里面一样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
再后来,她也终于意识到,其实她的小叔小婶,并不想让她待在她们家。
一直到倾盆大雨的那天,甘棠才明白,他们那么久以来,不过都是在外人面前演一出戏。
演一出他们已经“仁至义尽”、“无能为力”的戏,然后彻底将她这个包袱抛开。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置喙他们,更没法指责他们对她的“抛弃”。
毕竟他们已经那么难了,都快交不起儿子的学费,家里面快揭不开锅了。
他们的虚伪给甘棠上了人性丑陋最真实的一课。
如果他们发现她现在在许应哥哥家,一个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家,一个离他们不过几十米近的家。
那他们为了脸面,绝对,绝对会找上许应哥哥。
甘棠甚至不敢想,他们会用什么难听不堪的话来羞辱许应。
她其实并不害怕他们,她只是害怕,许应因为她,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甘棠低着头,努力不让眼里的眼泪掉出来。
许应嗤笑了一声:“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找我。”
那正好让左邻右舍看看,他们两夫妻是多么虚伪恶心。
甘棠怔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许应:“可是,哥哥,他们会说很难听的话。”
“我又不怕听。”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别说难听的话了,就算甘棠的小叔小婶找上门来打他,他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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