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接通很快，仿佛那边的人一直等着她这通电话一般。
“哥哥。”
甘棠压着声音里面的颤抖，克制地只喊了他一声。
“考完了？”
“考完了。”
考完了，她不用再一个人回家了。
“好。”
两人相隔千里，许应即使想做些什么也做不了。
话说太多，也始终是苍白无力的。
外面全是考生的欢呼，许应在手机里面听见了，“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
两人都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谁也没提挂电话。
就这么一起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最后是许应重新开了口：“甘棠。”
“嗯？”
“等我回家。”
这一次，轮到甘棠说好。
挂断电话后，甘棠站在宿舍的窗口前，看着外面远处校道上奔跑欢呼的同学，也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梁依依和方培婷找过来的时候，甘棠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棠棠，解放了！我们解放了！”
方培婷激动得很，这最后的几个月，她为了不让数学拖大后腿，每天逼着自己做题做题再做题。
甘棠说的不错，她基础薄弱，数学上的悟性又差，唯一的办法就是做题扩充题海，运气好的话，考卷里面的题目都是她做过的类型，运气不好，题做多了，她自己也有反射弧和思考方向。
“是啊，我们解放了！”
甘棠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里面，走过去轻轻抱住了方培婷。
刚才还十分激动的方培婷突然就哭了，甘棠和梁依依都吓坏了，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我太不容易了，呜呜呜呜——”
甘棠松了口气，任由方培婷哭。
学校外面不让家长聚集，但是考完了，家长接送，谁也拦不住。
方培婷哭了一会儿，她妈妈就打电话来了，问她怎么还没出来。
她一边抽噎着解释自己在甘棠宿舍里面，一边擦着眼泪。
不一会儿，梁依依爸爸也给她打电话了。
甘棠拖起行李箱：“走吧，婷婷、依依，叔叔阿姨该等着急了。”
几人在甘棠宿舍待了会，这个时候学校里面的考生已经不多了。
甘棠和梁依依的班主任从校外匆匆跑进来，正找着甘棠，“甘棠——”
她其实想问甘棠考得怎么样，但话到嘴边，班主任还是没问出口，“回家了？”
甘棠点了点头，“梁老师，宿舍我已经收拾好了，钥匙就在窗台边上。”
“行，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吗？”
“恩恩。”
“梁依依，你爸爸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你，快出去吧，都等急了！”
班主任看着梁依依，笑着说了句。
梁依依脸有些红，连忙应着好，然后挥手和甘棠她们一块往学校外走。
刚出学校门口，就看到梁依依的爸爸和方培婷的妈妈在等着。
他们都认识甘棠，毕竟在三中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统考还是全市第一的优秀学生，哪个家长不留意呢？
更别说，他们女儿和甘棠是好朋友。
两位家长都问甘棠要不要送她回去，甘棠笑着谢绝了她们的好意，说快到下班时间了，这边路况不好，容易塞车。
两位家长都知道是甘棠懂事，笑着邀请她到家里玩，然后就各自接了女儿走了。
甘棠扶着行李箱看着梁依依和方培婷他们上了自家的车，车子一点点开远，才拖着行李箱到公交车站。
回到家的时候，六点还不到，近一个月没住人，家里面有些脏。
甘棠拧了抹布把客厅擦拭了一遍，眼看着天要暗了，她去了一趟房东奶奶家。
她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端着个碗坐在门口吃饭，碗里面只有些红薯和青菜，肉都没有。
甘棠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笑眯眯地把手上提着的水果放到老太太唯一的一张木桌上：“奶奶，我考完试！”
她把灶前的矮凳搬了出来，坐在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放下碗，低头看着她：“你吃了没？没吃我给你做点？”
“我吃过了奶奶！”
甘棠说着，拿出房租：“奶奶，这个月的房租！”
老太太把右手的筷子放到左手和碗之间夹着，手抖了一下，伸过来接过钱，揣进了兜里面：“考完了，是不是要上大学了？”
“嗯，要上大学了。”
老太太表情怔忪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远处，几秒后，她才把视线收回来，重新看向甘棠：“你哥哥回来了吗？”
甘棠摇着头，老太太又问她许应什么时候回来，甘棠还是摇着头。
她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他这个暑假还回不回来了。
老太太扒了口饭，一边吃着一边问她以后去哪儿上大学。
甘棠说北市，老太太看着她，笑着说“北市好啊，北市好”。
然后老太太有问题北市离他们这是不是很远，她说她没去过北市，但听别人说过：“……北市啊！天安门……”
后面的话甘棠没听清楚，老太太像是在跟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甘棠听着，觉得有几分难受，她抿着唇，低头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老太太也把碗里面的红薯和饭给吃完了，转身去洗碗，看到桌面上她提过来的橙子，拿了一个，切开放到甘棠跟前：“怎么老往我这儿送东西呢？”
“这是老师给我的，我吃不完。”
甘棠没说谎，橙子是班主任买给她的，但高考两天她都没吃，高考完回来，只能带着回来了。
她也不是不爱吃橙子，就是一个人吃橙子觉得麻烦。
这会儿老太太给她切开了，她拿了一块，撬开橙子两头的皮，低头就把那瓣橙子吃了。
然后拿了一瓣，跟刚才一样，掰开递给老太太。
吃完橙子，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老太太屋里面就只有一盏用了不知道多久的钨丝灯，灯罩上面都有一层抹不掉的油污，灯光散开来，都是黄黄蒙蒙的。
这对眼睛不太好。
甘棠看了一眼那灯泡，“奶奶，我明天帮您把这灯泡换了吧？”
“还没坏，不用换。”
每回都是这么说。
甘棠笑了笑，帮她点上蚊香后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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