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抱着孩子回到屋内,元昭连忙将孩子身上冻得发硬的衣服解下来,甘棠将暖炉挪的更近些,又去打了热水。

    回来时见着自家夫人正一边帮小小姐暖着身子一边落泪。

    她凑近去看,只见巴掌大的小小姐浑身青紫,冻得完全不像人样。

    天知道小小姐在外面冻了多久!

    今夜又是最冷的一晚。

    甘棠也跟着落泪,不由骂道:“杀千刀的,竟然将我们小小姐……”

    她不忍再说下去,本该在松延堂的小小姐却出现在了偏门,这意味着什么?

    甘棠哽咽着道:“夫人,我们要不还是请府医来看看吧?”

    一听请府医,怀里的元知知就挥舞着双手。

    【府医?不能请呀!这魏府的府医都被……收买啦!他们给娘亲下毒咧!】

    收买?下毒?

    元昭身形微僵,谁要害她?

    当初她公主之尊下嫁状元魏少卿,他一路官运亨通,又是驸马之尊,本可以在京城混出个名堂来。

    但从元昭接连生下长子元慕声和次女元南安,她便一直身体不佳。为此魏少卿主动请旨外放扬州,说是扬州气候适宜,更适合元昭养病。

    魏少卿为了元昭情愿放弃大好前途,一时之间传为美谈。

    从京城到扬州城,谁不羡慕公主元昭有这么个疼她的好夫婿。

    这些年来两人先后诞下二子二女,婚姻美满和谐,琴瑟和鸣,好不恩爱。

    只是这些年来,许是生孩子的虚空,元昭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因着身体不好,也有好些年没回过京了。

    魏少卿专门请了府医随时候在府上为她调养身体,还对她说哪怕不在京城,也要给她公主待遇。

    此刻听到有人买通府医给自己下毒,元昭微微一滞。

    是谁?是老夫人?小姑子?还是……

    她抬起头问道:“大人今夜回来了吗?”

    甘棠摇头:“快到年下了,大人说州府事忙,这些日子就都歇在州府了。”

    许是见元昭神色莫名,她又补充道:“大人虽然事忙,但听说每日都召府医前去亲自询问夫人的身体状况。”

    “大人是极疼夫人的,每日给夫人的补药一概都用的最好的,这些年来从未断过。”甘棠初到扬州时也不大愿意。

    公主千娇万宠,怎好离开陛下和太子兄长独自随夫家来到扬州?

    可这些年见驸马对公主多年如一日,这也才觉得夫人嫁了个好郎君。

    元知知身上已经逐渐恢复了红润,她拽着娘亲的衣领,一双腿也不停蹬着,咿咿呀呀地十分气愤。

    【骗纸!大骗纸!爹爹是个大骗纸!】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娘亲!

    外放扬州不是为了娘亲,也根本待娘亲不好,娘亲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为他人做嫁衣呢。

    【那些补药里有毒药嘞!他要让娘亲昏睡在梦里,有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啦!超坏坏!】

    【爹爹也根本不在州府,在城东杏雨巷的宅子里陪外室咧……】

    补药里有毒药?

    昏睡到再也醒不过来?

    城东杏雨巷,外室……

    元昭抱着孩子的手缓缓收紧,只觉得五雷轰顶。

    含糊不清的奶音里还带着些哭腔,她现在已经能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自己小女儿的心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为之生儿育女的夫君,竟然要杀了她?还有外室?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也发起抖来了?要不奴婢还是去找府医来……”甘棠见她脸色煞白煞白,整个人比在外面抖得更加厉害。

    她就要出去,可手却被元昭死死抓住。

    “夫人……”

    元昭紧紧抓着她的手抓得生疼,可她的嘴唇仍在发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夜之事只你我知晓,不许告诉旁人一个字。”

    “先不用请府医,你去准备些奶来喂给知知喝。”

    说完,元昭才放开甘棠,末了,她又补充一句:

    “避着些人,除了我们院子的人,暂且先不要让旁人知晓知知在我这。”

    吩咐完这些,元昭松开自己的手,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气力都散尽了。

    甘棠出去给元知知冲奶,元昭抱着女儿往床上走去,一刻也不愿意放下。

    甘棠很快冲了奶回来,元知知抱着奶瓶,迫不及待就咕噜噜喝起来。

    接连喝了两大瓶,小手才满意地松开奶瓶。

    【还是娘亲好~跟着娘亲有奶奶喝~老太婆只给喝菜汤……】

    元知知到底还只是个刚足月的孩子,冻了一夜,现下终于舒舒服服了,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翻个身就睡了过去。

    元昭隔着被子摸着小女儿的身子。

    她前头几个孩子,都是自己养的,足月也都有个八九斤了,白白胖胖的。

    可眼下的小女儿明明出生时就有近七斤的样子,在老太太那养了一个月身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她生产后府医说她身子虚弱,会过了病气给新生儿,老太太这才把孩子要了去养在松延堂。

    明明也是配了乳母的,可知知说‘只给喝菜汤’……

    身为母亲,一摸孩子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元昭心痛得几欲落泪。

    当年生下第三个孩子时没多久孩子就不见了,她几近崩溃。

    所以这一胎怀知知她百般小心,万分谨慎。

    若不是府医的话,她肯定会亲自将知知养在身边。

    给老太太养,也是因为老太太这些年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这才信得过老太太。

    可如今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府里,她还能相信谁?

    看着女儿睡得安稳的模样,她又想到先前听到的话,坐直身子唤了一声“甘棠”。

    “夫人……”

    外头还在扑簌簌落雪,积雪似乎都压弯了院子里的树枝。

    元昭看着烛火明明灭灭,喉间像是什么东西堵着,让她开不了口。

    她费劲力气,好不容易从喉间挤出声音来:“你去城东的杏雨巷,看看……”

    “看看,大人是不是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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