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她简单绾了个发髻,穿上舒服的蚕丝襦裙,开始捣鼓冰敷用的镇痛贴。

    取红花、丹参和艾叶,捣出汁水搅拌。

    丝帕摊开涂上一层草药后再将冰块放入,包裹在丝帕内,一个简单的冰贴就完成了。

    她将此物拿给萧溪尘,说可以消肿止痛,顺便感谢他今日的仗义相助。

    萧溪尘小心接过,抿了抿嘴,似是有话要说。

    她眼尖瞧了出来,便在廊下站着等了等。

    原来都城这个花灯节都宣传个把月了,毕竟这阵子她都在府里禁足,没留意到外面那热闹的氛围,尤其是到了晚间,街头巷尾已经陆续多起了不同种类的花灯。

    白日间在望星楼,没等姐妹们聊到这个话题她人就被君星渊带走,所以,估计全都城只有她自己是今晚才知晓的。

    萧溪尘便是开口邀请她明晚同游、赏灯。

    可惜不巧,墨轩已经送信过来,还有季落落也一起,她不可能不去。

    此话一说,萧溪尘眉眼间透出一股浓重的失落感,换作以前,他是不会把情绪直接表现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有了期待,失望才会难以掩饰,尤其是当她特意为他送了冰贴。

    “要不这样,我回信问一下墨轩,可否我们四人同游,人多也热闹嘛。”

    “好。”

    “快敷冰吧,要不一会儿该化了。”

    “嗯。”

    云瀛其实对赏灯本身并没什么兴趣,现代人见识过的精彩太多了,就算是非遗传承的水准,她也是亲眼见证过的。

    她更感兴趣的是游湖本身带来的体验,知己,把酒言欢,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没有逛过夜市。这么一想,还蛮期待的。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大盛朝,花灯节对于年轻男女来说还有另一层含义,很多人会选在这一天表达爱意,互定终身。

    第二天阳光明媚、鸟鸣嘤嘤。

    云瀛一早派了阿富去望星楼送信,让他就等在那里好将墨轩的口信带来。

    季落落正巧也来到了望星楼,店里还未营业,她直接去了后院墨轩的房间。

    “如何?阿瀛怎么说?”她拿起矮几上的酥皮点心就往嘴里面塞,一大早就出门连早膳都没顾得上吃就要出门,她哥追她半个院子都没追上。

    墨轩穿着素色长袍,坐在窗前给她烹茶,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信。

    季落落连忙抽出信纸,扫了一眼,眸光微闪:“阿瀛要带萧溪尘一起来?”

    她撇着嘴角,叹了口气:“不如不说我也同在了,本想给你二人制造个相处的机会,我到时就说有事不来,现在还必须得去赴约了,要不然,你们三个那画面,啧啧啧。”

    墨轩倒神色自若,眉毛一挑,道:“阿瀛可不会想到你能有这般心思,你啊,不必为我操心。”

    季落落圆眼一瞪,所以呢?

    所以已经回信给云瀛,晚上四人一同游湖。

    她看着墨轩,心里苦涩的感叹了一声无缘。

    她在想,阿瀛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个未婚夫呢,否则以她的性子,横竖是不想嫁人的,能与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不就好了,身份地位都不是问题。

    “今晚你想对她说什么?”

    “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他给她斟满茶汤,放下茶盏,认真地说道:“我要走了,离开都城。”

    “什么?!”季落落差点将口中的茶全部喷出!

    她腾地站起身,满脸震惊:“你,你在都城不是为了寻亲吗?难道是寻到了?”

    他点头:“年少时很想探究自己的来处,如今我也想通了,过好当下才有意义,望星楼自是不能再待了。”

    季落落觉得口中的点心都不香了,一切太过突然,让使得她心里的那份酸涩快速地蔓延开来。

    “你打算去哪里?离都城远吗?”

    “去凌州找我的义兄。”

    季落落松了口气,都城离凌州乘马车只有一天的路程,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阿瀛也留不住你吗?要是她挽留你呢?”

    “她不会的,她不是会干涉他人决定的人。”

    墨轩又为自己斟满一杯茶,浅尝一口放下,陷入了沉思。

    最初的时候,他以为云瀛与那些骄奢无度的纨绔女一样,蛮横任性。后来,可能是她伪装得不够彻底,总被他发现了一点破绽。

    后来,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些言行,慢慢的,演变成了一种期待。

    有一次他手指被新换的琴弦划破,只得带伤演奏,旁人只言他琴艺精湛,只有她发现了他颤抖的手指,拉着他离开了那里。

    在望星楼待久了,他早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美艳的女人、俊俏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皮囊的美已经很难打动他的心。

    可她第二天便拿着药膏,对他说务必要养好伤,她会去说服楼主。

    从那日起,一种奇怪的情愫于心里生根发芽、在不经意间悄然生长

    再就是最后那次,她醉酒当众说着要娶他的胡话,他也曾偷偷地想,万一呢,万一她也是真心的,他该如何?

    只可惜,一切都是奢望。

    墨轩眉头微蹙,还记得当她许久未来的那段日子,他总喜欢坐在窗前一边弹琴,一边看远处的街角,看是否会有熟悉的马车出现。

    一日弹奏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句:

    “快看!是新科状元萧溪尘!“

    ”这仪态、这风姿,果然是人如其名,不染凡尘!”

    众人纷纷挤在窗边,惊呼这新科状元郎是何等风光霁月。

    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太在意。

    一直以来,他自视才貌品性都不输旁人,哪怕流落红尘,卖艺赚钱也未攀附任何人,又何必妄自菲薄。

    可不久后,竟听闻她与状元郎有一纸婚约

    那一刻,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时常隐隐作痛。

    如今,他终于查到了自己的身世:一个权贵无意间犯下的错,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在都城的日子仿佛活成了笑话,还不如像当初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恍惚间,听见季落落在唤他的名字,墨轩回过神,继续为她斟满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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