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里,顾宴晨的肩膀垂得有些低,嘴唇绷紧,表情看上去十分别扭,像是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能直接表达不悦,只能旁敲侧击的教育陆小雪。
“你看。”
顾宴晨仰起下巴,扭了下头,示意沙发的方向,目光依然平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郁闷的情绪与客厅里愉悦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什么?
顺着顾宴晨示意的方向,陆小雪瞥了一圈。
只看到了雍容华贵的江夫人。
坐在人群中央,江夫人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江夫人身上,将围坐在身边的女人衬托成了虚幻的轮廓,连面目也看不清楚。
视线回到顾宴晨依然郁闷的侧脸,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女客们也看向顾宴晨,有些意外的发现,刚才还一脸优越感的人,突然之间就板起脸来,嘴唇憋屈地抿紧,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你看。”
坐在沙发里,顾宴晨慢慢垂下脸,面容像是笼罩在阴影里,神情看不出是低落还是不甘。
到底看什么呀?
陆小雪不懂女人的心思,只瞧着顾宴晨的表情很不舒服,脸色也不好看,就像个受了委屈,幽怨的小女人。
按照顾宴晨的指示又瞥了一圈。
顾宴晨让她看的方向,还是只有江夫人和一众女客。
今天是江夫人生日,江家的亲戚来赴宴,女客和女主人坐在一起寒暄,这没什么看点吧?
顾宴晨到底想表达什么?
女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不了解顾宴晨,当然也没兴趣了解,只觉得顾宴晨的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之间就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她委屈受了。
江夫人如山岳般稳稳坐着,一双精明的眸子闪了闪。
“你看。”
在江夫人面前,顾宴晨还是知道收敛的,只是略微歪着脑袋,嘴唇抿紧,她梗着脖子,一双小眼睛不看任何人,目光放空,就那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的神情也从落寞渐渐转成了不悦。
陆小雪左看右看,顾宴晨示意的方向也只有众星捧月的江夫人,和簇拥着的女人们。
没有其他看点。
不同的是,这次女人们的面目变得清晰了。
一张张带着生活阅历的脸。
一双双精明的眼眸。
女客们不感兴趣地打量顾宴晨,不知道她在这里犯什么别扭,有的女人甚至流露出不喜,江夫人虽然笑容不变,然而那双精明的眼睛却有了几分锐利,淡淡地瞥着顾宴晨。
而顾宴晨梗住脖子,目光放空,对着无人的前方,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她努力控制着面容,不让自己的脸绷得太紧。
“你看啊!”
顾宴晨再次扬了扬眉,朝着江夫人的方向示意,这次的语气明显沉了,说完,她依然瞪着无人的前方,不看陆小雪,也不看其他人,像个因为被忽视而产生幽怨的小女人。
“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陆小雪也恼了,一遍又一遍的让她看,一遍又一遍的让她猜,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行吗?
“你看见了吗?”
又一次看向被众星捧月的江夫人,陆小雪好像明白了。
原来,今天主角不是顾宴晨,而是江夫人。
所有女客都簇拥在江夫人身边,只有顾宴晨坐在一边,不但没有簇拥上去,反而心情十分低落,像是所有的风光都被别人抢去了。
陆小雪明白了。
顾宴晨是不高兴自己受到了冷落,风头都让江夫人抢走了,所以才让她一直看,一直看,让她看到众人都在吹捧江夫人。
可看到了又能改变什么?
难道,陆小雪能命令江家的亲戚不许搭理江夫人,都来吹捧顾宴晨吗?
余光瞥见几个女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嘲讽。
陆小雪甚至听见了一声嗤笑。
对方是副厅长的夫人,又是公司老总,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更何况,这些人是江家的亲戚,和江夫人寒暄,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只是一件平常事。
这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该不会又被顾宴晨当成奇耻大辱了吧?
笑了笑,陆小雪转头,看向身边又在耍大小姐脾气的顾宴晨,她的脸绷着,脸上的细纹与幼稚的表情明显不搭,嘴唇噘得都可以拴上一头牛了!
“我早看见了。”
陆小雪声音淡淡,像是满不在乎。
顾宴晨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面容抽了抽,嘴唇抿紧,她瞪着一双小眼睛,面朝着无人的前方,冷声问:
“早看见了怎么不当回事啊!?”
语气里的质问和不悦让陆小雪挑眉,她反问顾宴晨:
“为什么要当回事?”
“看见了你怎么不当回事啊?”
顾宴晨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微收敛了点,只是阴沉沉的,软绵绵地刺向陆小雪,好像是因为陆小雪导致自己被冷落。
陆小雪没有揭穿她的心思,模糊概念地说:
“大家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不好吗?你想加入你自己去呀!光让我看什么?我看不见她们在聊天吗?我是一个小辈,没有共同话题可以聊,所以我不加入,你想加入你倒是主动点儿啊!等着谁邀请你呢?你自己不去,光让我看,我看,她们就会邀请你吗?”
顾宴晨气结,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
既然陆小雪不懂,那她就好好的教一教她!
“你看,她们都在夸他。”
顾宴晨又扭头,用眼神示意男客那边的江宇宸,一本正经地教育道:
“他那么优秀,你怎么做不到呢?你得跟人家好好学着点儿!你们俩是同学,每天一起上下课,你好好看着人家是怎么努力学习的,跟人家好好……”
“你够了!”
陆小雪挤出一个微笑,看着顾宴晨。
女客们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好好跟人家学,一定要刻苦努力,考上大学……”
“你能回家再说吗?”陆小雪看着顾宴晨,低声警告,“今天是江夫人生日,你不要给人找难堪行吗?”
考上大学……
女客们不感兴趣的忽略掉顾宴晨矫情的说教。
顾宴晨再神经大条,也能够感觉到众人对她的不喜。
坐在那里,顾宴晨控制不住地开始难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面容也变得又羞又臊又委屈,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憋屈地抿紧嘴唇。
女客们还是和江夫人谈笑风生。
就连陆小雪也谈笑风生的加入了寒暄。
彻底被无视,顾宴晨想要离开江家,不受这份屈辱,可看到陆小雪和江夫人闲话家常,又想到江宇宸和陆小雪是同学,硬生生压下了满腔的憋屈,强迫自己坐在那里。
“江夫人,那江大哥有女朋友了吗?”陆小雪笑着。
江大哥,指的是江昊宸,江宇宸的哥哥,江夫人的大儿子。
“那孩子有他自己的主意,他的事儿,从来不告诉我和他爸。”江夫人笑着,“真是儿大不由娘。”
“您应该高兴,江大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这年头,妈宝男可太多了,很多妈宝男,结婚之后,还什么事儿都要妈妈替自己做主呢,气都能气死。”
“呵呵……”
极力忍耐着被忽视的耻辱,顾宴晨蜷缩着上半身,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极早解脱。
“我妈做刺绣的时候,一个学徒就是,她老公三天两头的跑来要钱,结婚之前,是靠他父母养,结婚之后,又让他老婆养,我妈那个徒弟做刺绣赚的钱,基本都被她老公挥霍掉了。”
“你妈会刺绣呢?”一个女客接话。
“是啊,我妈刺绣的手艺特别好,小时候,我妈不但做刺绣养家,还带着十几个徒弟,不过后来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所以就不做了,我家现在住的房子,有一大半儿都是我妈做刺绣赚的钱。”
“会刺绣这门手艺的人已经不多了,陆太太还是手艺精湛的师傅,放到现在,那也是名声在外的。”
“是啊,陆太太手巧,教出来的孩子也这么优秀。”
女客们很给面子,面带笑容地看向顾宴晨。
可偏偏,顾宴晨脸色难堪,屈辱地坐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离了,只剩下一具满腔屈辱无处发泄的皮囊。
“我妈有些腼腆,下了班都是宅在家里,很少出门,所以认生,让你们见笑了。”陆小雪解释。
“没事儿,第一次见面,还不熟,多接触几次,熟了就好了。”一个女客打圆场。
但凡顾宴晨有点脑子,都不会再耷拉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地坐在那里,哪怕她只是对着江夫人的方向笑一笑,都不会这么尴尬。
余光瞥见顾宴晨的脸越来越憋屈,眼底隐隐流露出泪光,陆小雪气得牙根痒痒!
来同学家赴宴,没有派系之争,没有私人恩怨,只是纯粹的闲话家常,顾宴晨都能憋屈成这样。
不禁想起前世里,第一次带顾宴晨出席陈家的宴会,她处处秀优越感,胡说八道,回家就抱怨宴会上没有人理她,再后来,只要顾宴晨出席宴会,就被陈家的政敌拉着各种套话,或是和陆小雪的情敌待在一起,陆小雪想把顾宴晨带在身边,顾宴晨还置气,态度强硬地驱赶陆小雪,对着情敌抱怨陆小雪的各种不好,诉说各种委屈。
把敌人当成恩人。
蠢事做尽,还觉得自己委屈,满世界地给陆小雪告状。
陆小雪不让顾宴晨再出席宴会,她还生气了,不但自己跑到宴会上,还拉着顾宴曦去宴会上当众教训陆小雪,暗示宴会上的所有人,陈家看不起陆小雪,不尊重陆小雪的妈!
不但让陆小雪颜面尽失,陈家和陈靖廷也颜面尽失,还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小雪没有娘家倚仗。
那段时间,顾宴晨一度成为了政敌打压陈家的筹码。
陆小雪狠狠地想。
以后再也不带顾宴晨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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