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
话音未落,我已被先前两位工作人员拖下了车。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边上那间传达室逃出来的昏暗灯光也显得有些虚弱疲惫,我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手铐所发出的冷冷寒光,手腕处传来隐隐阵痛。
一扇窗户打开来,一个老头探出头,开始办手续。
这个地方没有大江海惯见的璀璨夜光,周遭一片昏暗寂寥,偶可听到远处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有点怕。紧挨着传达室的铁门城墙一样伟岸,黑暗中愈显高大厚实。
我的意识里忽然起了一种凄凉感觉,朦胧间,我感觉自己正在行将走进地狱的入口,眼前黑漆漆一片,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换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基础就将随着这无边的黑暗不知奔向何方了,内心的小宇宙已经疯狂了!
忽然间,一个声音把我从梦想拉回现实,“黎晓风啊,现在送你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们的缘份到此为止。在这可不能像刚才一样,老实点!你记住,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依法办事,咱们又无冤无仇。”
话音未落,一声又起,“进来!”,是里面老头子的声音。我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忍,想退缩,突然间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力量,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眼前的老头个子不高,面相不凶,嘴巴厉害,尤其是看到了我脸上的那几道鸡爪子印时,愈发严厉:“衣服脱下来!都脱掉!一件不要剩!”。老头子慷慨地送给我一块写着“51738”的牌子,“双手托在胸前!立正!向左转!向后转!”,“咔嚓”、“咔嚓”几声快门,几件遮羞的衣服丢过来,“衣服穿上!”
腰带、钱包、手机,还有钱,统统变成了一张收据,“必须要买生活用品!”“被子、毛毯还要不要?”见我没有反应,老头子不耐烦了,把几张纸往袋子里一塞,“给我出去!”
夏日的午夜,城市还在沉睡。这个有些像地狱里的老头带着我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我却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朝着地狱下沉,旁边有几个房间门关的严实,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看守所吧!有点像以前住过的公司宿舍,我太累了,连续几晚没有好好睡觉了,现在眼睛睁的困难,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那个老头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楼梯口转了又转,来到一扇严严实实的铁门前面,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对着一放,“嘀”的一声,输入几个数字,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开了,再往里走,又是一道门,这次他直接按起了旁边的门铃,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叫了好几声,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出来,满脸困倦的警察从里面把门打开,放我进去,后面的老头扭头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蹲下去!”“抱头!”“头靠墙!东西放下!”警察睡意全无,一件件地认真检查,就这点东西,很快好了,他便从旁边拿出一把剪刀,“咔嚓”一下牙刷应声而断,下面一截扔进行李袋,带我走进了楼道深处。
楼道窗户很高,左侧是高高的墙,高高的窗户上面杂乱无章地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右侧是一扇扇粗粗的钢筋铁门,门口都有人保守,许是听到了声响,一张张脑袋看过来,这些人和里面睡着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光头,面相狰狞,这是什么地方?不是看守所吗?看守所是这样的?他们真的是要把我送过来了?!
一枚粗大而笨重的钥匙打开了通往里面的铁门。在警察的监督下,里面两个不睡觉的人乖乖地把我让了进去,“咣当”一声,铁门被关上了,警察转身走了。
玩笑开大了!
“干什么坏事进来的?”
“我没有干坏事,他们说我抢尖,现在还在调查,只是拘留三天。”“靠!抢尖!他玛的!干了坏事不敢承认,你看你那张脸!不是抢尖才怪!”“声音轻一点!没看到他们都在睡觉吗?!”“把衣服脱了,澡也别洗了,赶快睡觉!”“明天有你好看!”
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人把我引到了木地板上。这是一间大概二十平方左右的房子,进门一块空地,大小一个平方,刚才面相狰狞的两位坐在硬纸板上。往左,是一个高起来的所在,一个水槽放满了水,槽里的排水孔用毛巾塞着,水槽再过去是一个厕所,应该是供大小便用的。厕所南面一堵矮矮的墙,混凝土的本色毕露,略显沧桑。墙很矮,下面紧挨着就是木板,上面躺满了人,房间不宽,人有三排,下面七八个,侧着身子不规则地塞在那里,最上面一排只有五个,这些人身体朝天,两腿叉开,鼾声如雷。
犹豫间,坐在门口的另外一个家伙用脚踢开了最后一排熟睡的人,“谁叫你横下来睡的!侧起来!”被踢的那个人身体并不弱小,甚至有些魁梧,却没声音,乖乖地把身子侧过去,加上另外一个同样被踢的人侧了过去,一条大概二三十厘米的缝隙出了来,“睡下去!我警告你啊,不要给我不老实,不老实有你苦头吃!”
天太热,人躺在那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屋顶上一只黄色的灯泡亮在那里,敬业执着不肯休息!这里房前房后都是走道,刚才是从后面来的,前面的走道和房间隔着一道铁栅栏,一根根钢筋手拉手组成一张网,走道上对着房间有台电视机,很老了,上海金星牌。电视机的旁边是一台巨大的风扇,就是以前在农村收麦子时吹麦壳的那种,风扇哗啦啦的转的疯狂。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据说七夕就要到了,热着呢!刚才的紧张加焦虑,身上就有了一些虚汗,被这呼呼的风一吹,就有了些凉意!
我拿出口袋里刚才老头塞给我的几张纸,上面写着“犯罪嫌疑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看守所在押人员权利义务告知书”,还有一张黄色的小纸片,“51738”,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编号了。
“当你在接受第一次讯问后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聘请律师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我必须要请律师!我得看看权利和义务!我得请律师!我得想办法跟外面的朋友取得联系,让他们帮我找人,救我出去!还有这里会不会像小学课本上说的那样有放风,如果放风回来,我一定要找刚才的那个地狱老头去打电话,电话费就多给他一些好了!电话打给大学同学许清风!他现在在江海做律师,顾不得同学颜面了,现在出去要紧!还要打给同事江虹,她好象在江海有几个好姐妹,混得很好,老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人很好,对我也不错,要请她帮忙!以后再报答好了!还要打给大学同学江川,让他去联系以前的老师贺新芳,老师是律师界的名人,如果她能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做律师,为我辩护,凭她那张嘴,一定可以帮我!要不要给小程打个电话呢?一起进公司两年了,她一直对我很好,是我一直不冷不热,亏欠了她,现在去求她怎么张嘴呢?可她好像有个表姐在江海公安局里,不去管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欠她的情等以后出去再好好还她就是了!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就忙碌地盘算着电话里要讲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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