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梁栎还是俯身拾起手链,朝着陶锦低声告退。
“只是玩笑话,郡主莫当真。”
回到屋内,怀七开口,“小姐,属下会去查明情况。”
男人磁性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独有一番风味,陶锦抬手唤他过来,然后把他当成人形抱枕靠进去。
手中在他胸膛乱摸,又忍不住捏了两下,解压捏捏玩具。
怀七知晓郡主很喜欢这些,但是白日这样还是头一次,他僵住身子不敢乱动,耳尖飞速泛起绯色。
陶锦一边捏一边回想着方才梁栎的话,不可否认,他有一点说的很对。
那就是她不想蹚这趟浑水,她甚至不想同这个世界扯上太多联系,只想安稳度过最后这两年,再玩玩小狗。
其他的都与她无关,但总是事与愿违。
“郡主,有人来了。”怀七耳尖一动,低声提醒。
陶锦恋恋不舍地松手,看着他熟稔消失在房梁之上,叹了口气,怎么都活两辈子了,谈个恋爱还像遮遮掩掩的小学生。
小云端着餐食进来,挨个摆出来,“今日奴婢叫厨房换了菜色,小姐尝尝可合口味?”
许是苦夏的缘由,陶锦近日胃口很差,总是吃几口便恹恹放下筷子,眼瞧刚养好一些的气色又不见,小云急得不行,总叫厨房做些滋补药膳。
陶锦看着眼前的药膳,沉默良久,她知晓小云是为了她好,夏日每种膳食也是大夫规定的。但是菜色太健康了,她尝了一口,寡淡的难以下咽,喂狗都不吃。
人要是一辈子都吃这玩意,那就真完蛋了。
偏生小云还在旁边一脸期待,“小姐,可还合胃口?”
陶锦硬咽下去,“挺好。”
小云终于松了口气,劝她多吃些,“这几日酷暑,小姐消瘦那么多,奴婢瞧着都心疼。”
陶锦勉强吃了几口,又在打发小云取糕点时唤怀七下来,把菜推到他身前。
还是喂狗吧。
“吃了。”她意简言赅。
她撑着脸颊观察着,怀七吃东西很快,嚼两口便喉结一滚咽下去,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这么难吃的菜,他竟然也能面无表情的咽下去,并且遵从她令吃的干干净净,看来这只小狗不挑食啊。
陶锦唇角噙着笑意,看着怀七将碗筷放好,可惜他不是真的狗,也不会舔盘子。
“小姐。”怀七低声提醒。
陶锦收起念头,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小云端着糕点进来,瞧见小姐将药膳都吃了,面上更是欣喜。
白天吃不到好的,夜里总该吃些好的补回来。
熟悉的浴池旁,蒸腾水雾缭绕,陶锦点了点怀七的胸膛,伸手推了一把。她当然推不动一个成年男人,完全是怀七会意,自己顺力倒下去的。
很聪明的小狗。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陶锦的衣衫,她不甚在意地蹲下,看向水中人影。
几个呼吸后,男人才从水中浮起,伏在池边低咳几声,水下胸膛起伏,他抬眸仰视陶锦。
湿发乱糟糟黏在脸颊旁,水滴顺着男人眉骨鼻梁滑过,濡湿的睫毛轻颤,分明面无表情,可就是有股说不出的诱惑。
和白日像是两个人。
陶锦抬手,指腹擦过他脸颊,心想男朋友果然还是要找帅的,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玩点什么岂不是更刺激。
“小姐。”怀七轻声喃,湿漉漉的黑眸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她顺手揉了揉他的发,“洗干净再出来。”
“是。”
这几个月里,陶锦已经熟悉怀七的身体,知晓他的极限与忍耐力,也知道他爽和痛时的不同表现,这次她要试一下新的首饰。
陶锦坐在铺了软裘的石床上,兀自研究着手中银针,等怀七过来时才将一旁的首饰盒打开,里面琳琅摆了七八对,类似耳环耳钉一样的饰品。
“挑一个你喜欢的。”她瞥向怀七胸口。
怀七看向首饰盒,他已经知晓这是戴在何处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喜欢哪个。
求助的视线看向郡主,对方只是笑眯眯看向他,等待他自己做抉择。怀七只好再度看向盒子内,珍珠与玉石皆有,甚至还有响动的铃铛,他指尖动了动。
当陶锦看清怀七最后的选择时,她很难不觉得这男人是故意的,好看的首饰那么多,他偏选了最平平无奇的一对。
两个银制的一字珠钉,孤零零躺在男人的掌心。
怀七见陶锦眯了眯眼,未有笑意,不由紧张道:“属下可是选错了?”
他只是出于暗卫本能,选了对身体影响最小的一个,宝石与珍珠太大,铃铛的响动无法隐匿。
只有这个小钉,看起来最人畜无害。
“这种事哪有对错。”
陶锦接过小钉,让怀七跪在石床上,她红绳将男人双手反缚身后,然后挨过去,在对方耳测威胁道,“但既然是你选的,带上以后便一辈子都不能取下来了,你可愿意?”
她手上掐了一下,怀七用鼻音很轻的哼了声,良久后才像以往一样垂眸,眼底压着太多情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一辈子这个词。
“属下愿意。”
陶锦还算满意他的反应,银针穿透,男人声都没吭。
她抚去渗出的血,俯身轻咬了一下,“痛吗?”
怀七怔怔望着胸口处的郡主,直到问第二遍才反应过来。
陶锦还奇怪怀七怎么不回答,抬眸的瞬间,看见男人眼底尚未来得及遮掩的情愫时,她才了然一笑。
她抬手贴上男人胸膛,心跳果然很快。
“属下不痛。”怀七匆忙补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怀七对她的感情有些变化,她一直知道的。
或许最开始,怀七确实不情愿,只是身为暗卫身不由己,但是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眼中,确实多了些什么。
一夜夜的缠绵,还有她那些脱口而出的情话,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不动心。
没什么特别的成就感,这就和收养的流浪狗一定会喜欢上主人一样,是必然选项。
怀七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银色正合衬,既不突兀也不内敛,仿佛天生该长在那一样。
陶锦满意点头,一如既往吃的很好。
林间,怀七抽回匕首,冷眼看着身前之人倒下,死不瞑目。
身旁受伤的同僚靠在树旁,将口中鲜血吐出,见怀七垂目擦拭匕首,还有闲心笑着打趣,“怀哥,你当真得了郡主青眼?听说郡主待你很好。”
怀七停下动作,那少年继续说,“郡主她人是不是很好?我听别人说郡主喜欢俊俏的,我要是有你那张脸就好了。”
怀七收起匕首,看了天色,“该走了。”
少年笑笑,也不恼怀七不理会他,轻声道:“你走吧,我走不出去了。”
怀七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少年抬眸望着天色,不知何时,胸口早已被鲜血浸透,那是一处贯胸而过的剑伤。
他蹲在少年身旁查看,默了几瞬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来。
少年眸色忽而一亮,“这么好的药,是郡主给你的?”
“是。”怀七将药倒出,却被少年阻止。
满是泥污鲜血的手强撑着推开那药,他忽而瞧见怀七脖颈上的暧昧红痕,刚欲笑着打趣,口中却不受控地涌出鲜血。
“别救我了,就算回去、就算……”
少年的声音变得很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呢喃咽下,怀七看着他,猜到他想说什么。
任务未完成,还需旁人出手搭救,就算回去,他也活不成了。
今日清晨,怀七奉郡主之命下山买糕点,顺道探查流民一事真假,但刚入城便看见外府暗号,他顺着寻过来,便发生了刚才的事。
“怀哥,你说人有来生吗?”
思绪被扯回,怀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少年也不需他回答,他只是想与人说说话而已。
“要是真的有来生,我不想再替主人卖命了。”
葱郁林间蔽日,可是少年眼里却有亮晶晶的东西流淌,他捂着胸口的伤,声音颤抖虚弱,“下辈子,我想有自己的名字,我也想娶妻生子,有个、”
少年忽而瞪大眼眸,呼吸急促起来,却还是挣扎着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想……有个家。”
黑亮的眼眸望向天际,再没了气息。
怀七见过很多这种时刻,他默然替少年合上眼眸,系下他腰间刻着姓名的令牌,然后转身离开。
他将令牌送回外府据点,外府的人看了眼名字,对怀七道:“他还有二十两赏银未领。”
按照规定,谁将令牌带回来,这钱便可以归谁,若是不拿的话,便会留给下一个系上令牌的人。
“用这钱帮他办场法事吧。”怀七道。
这乱世,和尚都找不到几个,还办法事,对接之人嗤笑一声,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记下诉求。
离开屋子前,怀七听见一声,“把牌子送回去,再挑个孩子。”
暗卫的名字是固定的,人却不是。领到的牌子刻着什么字,他以后便叫什么,剩下的全看自己的造化。
他是十四岁那年成为怀七的,带着斑驳血锈的牌子被放在掌心,怀七自此成为他的代称。
许多糕点铺皆关了门,怀七跑遍半个城才买齐郡主爱吃的口味,一路上确实遇见许多流民,他穿梭其中,心间有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很快,怀七发觉古怪的地方在哪。
这些流民里,每一波皆有一个年轻男子领头,这些领头者显然相互认识,碰面时会暗自打招呼,他们奔波于城内几个施粥处,似乎在寻找什么。
怀七戴上面具,敛起气息跟着其中一人,那人很是警惕,饶了半日才回到胡同深处里,门口还有流民把守,看样子里面不只一人。
他将糕点放在怀里,足尖轻点,悄无声息落在檐上,幸而暗卫的听力很好。
这帮人找不是别人,正是梁砚,屋内酒碗摔裂,他们的行动就在今夜。
行宫内。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夜风穿过树梢枝头,顺着敞开的雕花木窗悄悄钻进屋内,陶锦放下毛笔,抵唇咳嗽了几下。
小云忙拿来外衫为她披上,又将窗户合拢,“小姐,可是冻着了?”
正是夏末,山上虽有些凉,可也不至于冻着,陶锦摇摇头道没事。
“小姐,还是早些休息吧。”小云忍不住道。
“也好。”时间确实不早了。
可真等躺在床上,陶锦又忽而没了睡意,怎么翻滚都不对,手脚也是凉的。
床上少了个暖宝宝,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小云拿来两个暖炉,但是这种东西哪有活生生的人抱起来舒服,这都一整日了,怀七怎还不回来,不会死外面了吧。
左右也睡不着,陶锦索性起身,未让小云跟随,独身披了外衫走出院子,脑中还忍不住想,若怀七真死在外面,她是先假装伤心几日,还是直接找下一个男朋友。
月影细碎,碎银般闪烁在地上,陶锦踩着树影,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一抬头却吓了她一跳。
靠!哪来的聂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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