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州城外,风雪交加。
“又抓到一只野兔!”一个将士兴奋的声音打破了寒冷的沉寂。几个饿得眼冒绿光的士兵立刻围了上去。
这是他们在城外驻扎的第三天。三千将士从东华城仓促逃出,和一路上倒戈追随的将士共两万人,除了随身的兵器,什么也没带。这三天里,他们在城外扎营,不仅要忍受饥寒,还要时刻提防东华城的禁军追来。
“慢着,”宋祁拦住了几个想直接把野兔烤了的士兵,“先送去给王爷。”
“不必了,”顾长翊从帐篷里走出来,“分给将士们。”
将士们都红了眼眶。这位王爷,从东华城出来后,一直和他们同吃同住。仅剩的一点米煮成稀粥,他总是最后一个吃,有时干脆不吃,说是不饿。
“王爷……”宋祁心疼道。
“别说了,”顾长翊望着远处山上觅食的士兵们,“这些日子,幸亏他们机灵,能打到野味。不然……”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几个士兵抬着什么跑来。
“王爷!王爷!我们打到野猪了!”
顾长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今晚给你们加餐!”
“这野猪得有两百斤,”宋祁高兴地说,“终于能改善一下……”
“报!”一个哨兵突然跑来,“城门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这三天里,他们一直在等黎江知的消息。若是陈奕山不肯开城,他们就要被困在这里等死了。
城门缓缓打开,黎江知快步走出,身后跟着陈奕山和一队人马。
“王爷!”陈奕山跪地叩首,声音哽咽,“是下官犹豫不决,让王爷和将士们受苦了!”
顾长翊扶起他:“起来吧,你能开城门,就说明心里还有这片天下。”
“快!”陈奕山抹着眼泪下令,“打开粮仓,准备酒食!让将士们都进城!”
将士们欢呼起来。有人已经饿得两眼发昏,有人冻得直打哆嗦,但这一刻,所有人都笑了。
“王爷,”宋祁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感慨,“总算熬出头了。”
然而顾长翊的脸色却越发沉重。
州府的偏堂内,陈奕山和黎江知、黎江竹三人互视一眼,都看出了顾长翊的心事。一路上收到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各州守军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而最新传来的那道诏书,更是让人心寒。
“王爷可是为了诏书的事情发愁?”黎江知轻声问。
顾长翊手中的茶盏几乎被捏碎:“那个畜生,连亡人都不放过!姑母在世时为北荣抛头颅洒热血,死后竟然连个安生的地方都不给她!长公主不仅我本王的姑母,也是他顾闵的姑母,他怎么敢……”
“新帝此举,分明是要逼郡主回去。”陈奕山叹息,“这招真是够毒的。”
“我怕南雪会中计,”顾长翊眉头紧锁,“那丫头最是孝顺。建安长公主虽然常在边境,没有亲自养育她多少,可她每次提起母亲,眼眶就红。若是知道母亲的坟要被迁走……”
一想到叶南雪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回东华城,他就心急如焚。他太了解顾闵的手段了,那就是个疯子,为了得到南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王爷不必太过担心,”黎江知思索道,“郡主如今在南周,身边可不是没有高人。”
“你是说萧禹?”顾长翊苦笑,“他倒是个聪明人。那三箭,他是故意让我射中的,为的就是结个善缘。”
“王爷难道不信他?”
“该信吗?”顾长翊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那小子虽然年轻,但身上确实有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魄。只是这事关系重大。顾闵那个疯子为了南雪,连功臣的坟都敢动,他要真发起疯来……”
他说着,拳头重重砸在案桌上,茶盏翻倒,茶水溅了一桌。黎江知、陈奕山和黎江竹都被吓了一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位沉稳的王爷如此动怒。
“王爷息怒,”黎江竹擦着额头的冷汗,“您看这样如何?下官这就派人去镜月城通风报信,让青阳宗主早做准备。有他在,顾闵也不敢轻举妄动。”
“来不及了,”顾长翊摇头,“诏书一下,那个疯子肯定会立刻派人去镜月城。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可是王爷,”黎江知担忧道,“将士们这些天吃尽苦头,若不好好休整几日……”
“不能等了!”顾长翊站起身,“今晚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明日一早就启程。”
“这……”
“本王知道你们的担心,”顾长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你们想想,若是让姑母的在天之灵受辱,本王这个做侄子的,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更何况……”
他看向北方:“北境的将士们还在等着我。若连姑母的坟墓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资格带领他们?”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敬佩: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在这种时候,依然把亲情和道义放在首位。
“给本王清点五百将士,其余留在雁州,等我们回来!”顾长翊斩钉截铁地说。
“五百将士?!”黎江知失声惊呼。
陈奕山也是面色大变:“王爷,这……”
谁不知道,这昏君为了对付长平王,定会早做准备。五百人马去镜月城,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顾长翊看出他们的担忧,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们可还记得五年前狄族南下,本王是如何突围的?”
两人一怔。那一战,他们怎么会忘?狄族两万铁骑包围北境重镇雁翎镇,顾长翊只带三百精兵,硬是在雪夜里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了被困的百姓和将士。
“北荣的军队实力如何?他顾闵的禁军实力如何?本王心里有数,”顾长翊语气坚定,“比起狄族的铁骑,他顾闵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又算得了什么?”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狄族的战士,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一个能打十个。顾闵的禁军,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再说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禁军,有多少是跟过本王的?他们会为了顾闵那个疯子,真的跟本王拼命吗?”
黎江知和陈奕山闻言,才稍稍松了口气。是啊,这位王爷在军中的威望,又岂是顾闵能比的?
“再者,”顾长翊继续道,“带太多人反而行动不便。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赶到镜月城才是关键。”
黎江知点点头:“王爷说得对。这是奇兵之计,贵在神速。”
“传令下去,”顾长翊目光坚定,“挑选五百精锐,让宋祁酒醒即走!”
看着顾长翊决然的背影,两人这才明白:这位王爷,不是在逞英雄,而是早已把一切都计算清楚。
当年在北境,他就是靠着这份料敌机先的本事,才能在狄族的铁蹄下保住一方平安。如今为了守护姑母的坟墓,他定会竭尽全力!
“那微臣这就去准备,”陈奕山起身,“保证明日一早,让王爷带着充足的粮草启程!”
“对了,”黎江知突然想起什么,“王爷可要给郡主捎个信?让她……”
“不必了,”顾长翊摇头,“信若是落在顾闵那个疯子的手里,反而会连累她。况且……”他露出一丝苦笑,“有萧禹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事。”
黎江知听出了他话中的酸意,但识趣地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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