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去吧。”太皇太后叹息,“这些年,她已经被仇恨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倒是你们……”她看向叶南雪,“是不是被吓到了?别怕,皇祖母会给你撑腰的,千万别被我这个疯女儿影响了心情,皇祖母是喜欢你的。”
说着,太皇太后忽然解下手腕上的一只翠绿玉镯,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是皇祖母戴了整整五十年的镯子,如今也该有个好归处了。”
叶南雪看着这枚通体晶莹的玉镯,连忙推辞:“这……这怎么使得?”
“傻丫头,”太皇太后拉过她的手,亲自将玉镯戴上,“这可不是寻常的首饰。这是哀家出嫁时母亲给哀家的嫁妆。哀家的母亲出身于前朝中原的大世家,当年若不是战乱……”
说起往事,太后眼中浮现一丝难掩的痛楚:“那时候啊,哀家的母亲常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重归一统。”她轻轻抚摸着叶南雪手腕上的玉镯,声音有些哽咽,“可惜啊,她和父亲,还有祖父祖母,都没能等到那一天。如今这玉镯交到你手上,也算是完成了她的一个心愿。”
角落里,卢紫攥紧了衣袖。她何尝不明白,太皇太后这是当着慈安宫众人的面,给这个北荣来的女子戴上了“未来皇后”的名分。那后宫之中,原本也该有她的一席之地,可陛下却从未正眼看过她。她以为陛下是忧心皇权和国事,所以以前是理解他的。可如今看来,并非这样。
南周的皇帝,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只是这颗心从未给过她,而是就这样被一个外邦女子夺去了。
“你是阿禹选中的人,”太皇太后慈爱地拍拍叶南雪的手,“也是上天赐给我萧氏的福星。去吧,让阿禹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平复一下心情。记得晚上留下来用膳。”
走出慈安宫,叶南雪仍心绪难平。萧禹握住她微凉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点点头,心却沉甸甸的。皇室的这些隐秘,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慈安宫里卢紫怨毒的眼神,永宁长公主近乎癫狂的仇恨,都在提醒她: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
“怎么?”萧禹轻声问,“后悔了?”
叶南雪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没有后悔,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楚。长公主虽然不认可我和你在一起,可我却不怪她。她一个人在这皇宫里独守空庭,最爱的人被害,连为亲人爱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她的苦,我们外人又怎么能真正明白?”
萧禹听着她的话,心中一痛。他多想告诉她,姑姑的痛苦远不止于此。那一年,章文钊不但杀害了她的爱人,还派人把她给轮……他不敢想下去。那个曾经父皇他们几个兄弟在深宫里最受宠的长公主,那个曾经明艳照人的女子,就这样被毁了一生。从那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终日在宫中披头散发,只为等到复仇的那一天。
“姑姑的仇,”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比任何人都要深。章文钊不但夺去了她的挚爱,还……”他顿了顿,实在无法说出那些残酷的往事。
叶南雪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眶瞬间湿润:“所以她才会……所以她才会这样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报仇?”
“是啊,”萧禹叹息,“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姑姑这些年独居宫中,看似是疯魔了,偏执了。可她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春日的阳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可这美好的景致下,却掩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痛。叶南雪握紧萧禹的手,在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懂得,这个皇氏家族身上的伤痛,需要多少代人去治愈。
……
夜色渐深,萧禹和叶南雪陪太皇太后用过晚膳,便离开了。刚走出慈安宫,就见永宁长公主萧莹倚在廊柱旁。她已换上一身素色宫装,虽比下午那会儿稍显整齐,却依旧披散着长发,眼中噙着说不清的情绪。
“阿禹,”她漠然扫了叶南雪一眼,目光落在萧禹身上,“你可想过如何安置老六的事?”
萧禹眉头一皱:“姑姑何出此言?”
“哼,”长公主冷笑,“你以为章家倒台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前朝覆灭时,不也是世家同气连枝,里应外合,才有机会翻天的?如今你想动章家,就不该把老六留在宫外,任由卢家人照看。”
叶南雪心中一惊。六皇子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前不久的田地纠纷案,世家不差点要拥立六皇子了吗?
“老六的生母是卢家嫡女,”长公主的声音愈发尖锐,“卢家原本想着把卢紫送进宫来,给你做个妃嫔,如此,卢家也会支持你。你倒好,不但不肯收,反而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北荣女子放在身边。你可知道,此举已经得罪了多少世家?”
她步步紧逼:“你那些大儒先生们再有本事,也只是空谈理论。真要铲除章家,没有世家支持,你拿什么来对抗?前些日子的田地纠纷,不过是个开端。你以为给了他们一些补偿,他们就会甘心为你卖命了?”
“姑姑!”萧禹声音冰冷。
“你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长公主突然咬牙切齿,“你可知我为什么这些年不愿踏出慈安宫一步?就是因为那些世家!他们背地里说我是个疯妇,说我不守妇道,连一个贞洁烈女都不如!可当年若不是他们为了自保,向章文钊低头,袁满又怎会……”
她的声音哽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凄厉:“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世家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在观望。你若不能拉拢他们,铲除章家的事就只能是空谈!”
“自古多少皇帝不都是靠着联姻来巩固皇权的?”她上前一步,“你别忘了,祖父当年也是靠着世家的支持才能登基。如今你为了一己私情,要把所有世家都得罪光吗?”
萧禹眼中寒光一闪:“姑姑是在教朕该如何为君?”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重蹈覆辙,坏了我萧氏的复仇大计!”长公主近乎咆哮,“父皇临终前是怎么说的?他说,最大的错就是轻信章文钊,疏离了世家。如今你……”
“姑姑!”萧禹厉声打断,“朕自有主张。姑姑若真为朕着想,就该明白:这天下,不该再受那些世家影响。若一味的依赖世家,倒了一个章文钊,还会有卢文钊、谢文钊出来。”
长公主一震,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她深深看了叶南雪一眼:“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说完,她转身,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叶南雪握紧萧禹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萧禹真的好难,他选择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这条路,或许会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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