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皇宫御书房。
五月将尽,暑气渐重。萧禹放下手中的密信,目光深沉。这是东南二州送来的密报,详细记录着奚家近来的一举一动。
“陛下,”乔宥川从外面快步进来,“奚家那边又有新的消息。”
“说。”
“奚蔺表面上在筹备奚家嫡女进宫之事,暗地里却在联络东南的各世家。”乔宥川压低声音,“他们打算以茶叶、丝绸出海为由,召集各家主事人议事。”
萧禹冷笑:“好一个议事。这是要聚众谋划啊。”
“不止如此,”乔宥川继续道,“章文钊派去的人,奚家也接待得十分热络。只是……”
“只是什么?”
“臣觉得蹊跷。奚家对章文钊明明是阳奉阴违,可最近却频频示好。加上他们暗中调动的粮草……”乔宥川神色凝重,“怕真的是被陛下猜中了。奚家一面张罗着把嫡女送进宫来,一面却谋划着要自立……和章家示好,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真是老狐狸……”
萧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被暑气蒸腾的天色。“记得皇兄还在世时,就提醒过朕。”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奚家在东南二州经营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心思。这次借着婚事,不过是试探朝廷、试探朕的态度。”
“那章文钊……”
“他以为自己聪明,趁机拉拢奚家。却不知奚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萧禹语气讥讽,“这些世家,向来都是两面下注。一面想把女儿送进宫来,一面又在谋划自立。以为朕看不出来?”
乔宥川眼前一亮:“所以陛下提前派了裴将军到东南沿海,打着防止海寇的名义,其实是为了先把东南海上的权利收回来。如此,即便奚家再厉害,我们将海面封锁,他们也挣扎不了多久。”
“不错。”萧禹转过身,目光锐利,“奚家的根基在海外贸易。这些年他们借着茶叶、丝绸出海的名义,在海上经营了庞大的势力。若是不先掐断他们的财路,单凭陆上的力量,还真难以动摇他们在东南的根基。”
“那些海商……”
“裴将军已经在整顿海上商路。”萧禹走回案前,“从今往后,但凡要出海的商船,都要先领朝廷的文牒。至于那些私自出海的……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陛下英明!”
萧禹端起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其实朕并不想做得这么绝。可这些世家,非要试探朕的底线。既如此,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那奚家的婚事……”
“依旧按计划进行。”萧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让他们先忙着筹备大婚。等海上的商路被断,东南的世家自然会有人看清形势。到那时……”
乔宥川心中一凛。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手段,步步为营,让对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失去了退路。
“陛下,”乔宥川正要退下,突然想起什么,“刚收到镇安县和萧云公子的密信。”
萧禹原本冷峻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拿来。”
两封信放在案上。萧禹先拆开萧云的:
“皇叔,我们已经平安到达镇安县。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从北荣逃难来的百姓。南雪姐姐说什么都要开个医馆,给这些人看病。您别担心,我和江寻、梅子羽一定会保护好她。只是……”
他顿了顿,接着看下去:“只是南雪姐姐虽然表面坚强,可每到夜深人静时,总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江都的方向。皇叔,您要是想她,就来看看她呗……”
萧禹的手微微一颤。他何尝不想去看看她?可眼下这些布局都需要他亲自主持,一步都不能走开。
刘县令的信则更加详细:“郡主执意要开医馆给难民看诊。臣原本想给她安排一处宅院,她却说要在闹市开医馆,好方便百姓来看病。这个时节正是时疫多发之际,臣深怕郡主染病。只是郡主说,她既是大夫,就不能因为怕染病而见死不救……”
信里还提到,叶南雪坚持不要驻兵护卫,说是怕惊扰了百姓。倒是江湖两位高手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
“这傻丫头……”萧禹轻声呢喃。这才多久,她就要去给难民看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镇安县的五月,可是出了名的闷热。
“陛下若是担心,”乔宥川小心地说,“要不要……”
“让慕白派几个禁军远远护着就是,”萧禹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只是……”他看着信上叶南雪的名字,眼中满是思念,“她想到朕时,应该很失望吧?”
乔宥川默然。他何曾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如此柔情?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君主,此刻却像个想念心上人的寻常男子。
“给县令回信,”良久,萧禹才开口,“就说……就说让他多准备些退热的药材。这个时节暑气重,她一向体弱,别让她太累着了。”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让医馆多添两个背景干净的杂役,打打下手。当然,要找可靠的人。”
“是。”乔宥川应道,却见萧禹又拿起萧云的信反复看着。
窗外蝉鸣阵阵,夏日的暑气似乎更重了。萧禹望着窗外,记忆却回到了初见她的那个傍晚。她站在深夜的大雪里,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谁能想到,那个给他诊病的北荣郡主,如今却成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阿雪……”他轻声呢喃,“等这边的事稳定了,我便去亲自接你回来。到时候,我定会向你道歉……请你再等等,很快了……”
……
秦州城内的叶记商会中,青阳正和几位商贾谈笑风生。这些日子他走访各地商会,打探各方对中原局势的看法。叶南风坐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
“宗主说得是,”一位商贾抿了口茶,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一只信鸽从窗外飞入,稳稳落在青阳肩头。
青阳取下信筒,展开密信快速浏览。叶南风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混账!”青阳突然拍案而起,吓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青阳,你这是怎么了……”叶南风小心翼翼地问。
青阳却不答话,大步走出商会:“去,把我的马牵来。”
“可是……”叶南风追出去,“两个时辰后秦州的商贾们就要到了,你不是说要……”
“他们来了你看着办。”青阳翻身上马,眼中满是怒气,“我有要事。”
“青阳!”叶南风在后面喊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青阳已经策马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替我给商会的诸位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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