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红兵早早起床,父亲已经坐在沙发里等他,面前茶几上摆着一叠文件。

    “过来。”老爹板着脸。

    李红兵茫然坐下,老爹把茶几上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老宅的房契、地契,你爷爷走之前,说把老宅全都留给你,你老子我照看几十年,现在全该你照看了。”

    吃过早饭,拒绝父母、姐姐、姐夫相送,独自背着双肩包走出门。

    草沟村位于秦巴林区,而秦巴林区是一座占地60万平方公里世界级自然保护区,东西延绵1800余公里,为六省交界处,也称为六省后花园。

    回村要坐200公里长途车,先到达距离草沟村最近的松柏镇。

    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摇晃的人想要睡觉,到了中午才赶到,下车迎面扑来就是记忆里的乡村味。

    杂乱街道,熙熙攘攘的乡民,街道两旁随意的摆摊,土话、吆喝声、吵骂声。

    这一切都让李红兵分外舒服。

    接下来找车回草沟村,到村里还有100多里山路。

    询问客运站,得知每个星期只有一趟农村班车,最近一趟要等到下个星期。

    麻烦了!

    李红兵无语的皱起眉头。

    漫无目的走在镇街道上,寻找可以回村的办法。

    嗷呜!嗷呜!

    一阵类似狗叫声响起,声音低沉,极有穿透力。

    顺声音望去,街道边十几个人围成一团,狗叫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

    李红兵好奇的挤进去。

    一位穿着破旧迷彩服,满脸风霜,神情冷漠的老汉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竹筐,筐里面有四条灰黑白毛狗崽,正扒着竹筐边缘努力向外爬,碰到有人伸手指逗弄,咧起嘴角露出小牙齿。

    “狗崽挺凶,是好狗。”

    “看着怎么像是狼崽子,灰毛,尖嘴。”

    “狼崽子?狼尾巴向下,看这狗崽尾巴向上打卷,会不会是狼狗?”

    “有点像狼狗,不过这毛更像是狼,估计是啥新品种,城里有钱人养的那啥士奇,长的就像狼,搞不好是杂交土狗。”

    “杂交土狗,模样还不错,屁用没有。”

    “买只看家,啥价!”

    听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议论。

    李红兵蹲下,好奇的把手伸向狗崽。

    “后生小心,这狗凶。”

    路人看他一身城里人打扮,善意提醒,可李贤并不害怕,小时候在村里再凶的大狗见到自己都会摇尾巴。

    果然。

    手掌摸到小奶狗。

    小狗崽呜呜的叫嚷,伸出粉粉舌头舔舐李红兵的手掌。

    卖狗老头惊讶的看向李红兵。

    “大爷,这狗怎么卖?”

    “500一条,不还价。”老人面色冷漠。

    不等李红兵开口,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嚷嚷。

    “杂土狗敢卖这么贵,找冤大头呢!”

    “就是,前面街角有人卖大狼狗,一条才200。”

    “后生别上当啊!”

    “坑外地人,丢咱林区的脸。”

    面对七嘴八舌的指责,老人依然表情冷漠。

    李红兵却不这么想,自己要回草沟村,一个人孤孤单单,有几只小狗做伴也不错。

    “500是吧,我全要了。”李红兵掏出手机。

    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额头有道疤的年轻人,鄙夷的看了眼衣着光鲜亮丽的李红兵,“等等,这狗是我先看中的。城里人懂不懂规矩,谁先问价谁先买。”

    李红兵听这声耳熟,刚刚貌似数他骂的最凶。

    原来为了杀价啊!

    老汉默默站起身,提起竹筐放到李红兵面前。

    “四只2000,给钱。”

    “老头,是我先问价的,城里人不长眼,你也不懂规矩。”那个疤脸年轻人三两步抓住竹筐嚷嚷。

    刷!

    一把泛着寒芒的柴刀从老汉腰间抽出,横在年轻人脖颈上。

    “爪子拿开,信不信剁了喂狗。”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马上有人高呼。

    “打架了,动刀了。”

    哗!

    人群马上散开,围成一个大圈,更多的人拥过来。

    圈里只有老人汉、李红兵、凶脸年轻人。

    李红兵刚准备劝两句,从人群又挤进来四五个系绑腿的年轻后生,手放在腰间,气势汹汹的走到老汉身旁,恭敬问道。

    “山爷,那个孙子惹你?”

    “没有,没有,我只是买狗。”疤脸年轻人看到这几个后生打扮,立马怂了。

    在秦巴林区,不怕野兽,就怕系绑腿的。

    因为系绑腿的都是纯粹山民,一辈子都住在大山里,靠山吃山,打猎那是很平常的事,养成一副狠辣性格。

    并且,秦巴林区几十年来流传着一个故事。

    41年,一支霓虹队冲进林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某天一夜之间,那支霓虹军队消失不见。

    老百姓在营房只找到凌乱脚印和几副散落绑腿。

    霓虹国派出更多的军队来到林区扫荡,寻找失踪的士兵,最后毛都没找到一根,灰溜溜的走了。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招惹山民,看到也会退避三舍。

    卖狗老汉挥挥手,那几个后生听话的让开,看向李红兵。

    “娃娃,你还要不要狗。”

    “要。”李红兵连忙点头,掏出手机想要支付。

    “咱不用那啥子手机,只要现金。”

    现在出门谁带现金。

    一部手机走天涯。

    李红兵犯难了。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又挤出来一个宽脸大嘴的年轻人,张嘴喊道,“红兵哥,是我,三泡。”

    李红兵打量一番,认出这个宽脸年轻人是谁。

    外号三泡,本名赵前进,小学同学。

    早些年林区又偏僻又穷,农村人不愿让家里孩子读书,读书还不如帮家里干活,多一个劳动力。

    在这种生源少的情况下,学校老师往往都是在一个教室同时教几个年纪。

    那会李红兵六年级,三泡是二年级。同一个教室,每天能见面,高年级孩子出去玩,低年级孩子自然跟在后面当小狗腿。

    而三泡这个外号,因为在课堂里连拉三泡稀得名外号三泡。

    碰到熟人。

    李红兵顾不上寒暄,“带现金没有,借我用用,等会手机转给你。”

    三泡在外面看了半天热闹,毕竟二十多年没见过面,最后才勉强认出李红兵。

    拉开腰包,掏出一叠红页页,手指沾吐沫,数出20张递给李红兵。

    李红兵拿到钱,转手递给老汉。

    接过钱,老汉也没点,只是说了句。

    “你叫李红兵,家住草沟村,李把头是你爷。”

    李红兵茫然的点点头。

    好奇他怎么认识自己的,不过再一想,爷爷当年是林区有名的赤脚医生,救人无数,兴许以前见过自己。

    “替我给老把头上支香,就说小山子过段时间去看他老人家。”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老汉在那几个山民后生簇拥下,走出人群。

    嗷呜!嗷呜!

    四只狗崽似乎知道要与老主人分别,发出悲伤的低鸣。

    三泡一脸羡慕的说道,“都是好狗,拿到城里卖,随便一条都不止2000块。”

    李贤笑笑不语,提起竹筐,“走,把钱转给你。”

    “不急,难得碰到老同学,去我店里坐坐。”三泡连忙摆手。

    两人边走边聊,离开市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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