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丞相府,听雨院。
余相皖浑身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濒死的鱼。
他突然惊醒,双眸赤红绝望。
看着四周熟悉的家具陈设,余相皖浑身颤抖着赤脚下床。
他打开房门飞奔到阿娘门前,看着院子四周静谧的模样。
他又跑到余皎月门前,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去。
看着躺在床榻上酣睡的小小的人儿。
衾被被踢开,一半身子盖着,一半暴露在月光下。
余相皖还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抖,行至余皎月床前。
忽然无声痛哭。
他的妹妹,平时最不喜白衣,觉得寡淡不好看,却自丞相府灭门后一直穿着雪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报仇。
平时一点重活都做不了,娇气得很,到头来是怎么拿得起那柄几百斤的黑色重刀孤身寻仇的?
余相皖不敢深思,脑海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梦中一切,历历在目,仿若亲身经历。
那些惊惧,绝望,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
还以为是穿越……
原是穿书啊。
初中无意点开的《世外修仙》大男主文。
男主从小在修仙世家长大,各种宝物机缘,一路顺风顺水成功飞升。
他修仙途中最大的障碍就是大反派叶枕安和恶毒女配余皎月。
叶枕安从小受尽各种苦楚,爹嫌娘厌,乞讨为食。
五岁时被同行乞丐拐入青楼,从此开始了肮脏恶臭的地下室生活,每天残羹冷炙馊饭馊菜吊着。
养到了十二岁被拉出来拍卖接客。
在青楼受尽侮辱与折磨。
十六岁时被京中一李姓纨绔赎回府中,被折磨侮辱更甚青楼。
十九岁逃出,无意被云渺宗发现其逆天资质。
修行一日千里。
二十二岁到筑基境,回到曾经受辱之处复仇。他的复仇不是针对个人,而是针对满门。
丞相府之所以惨遭灭门,便是他那庶兄余瑞,在叶枕安十五岁时,在青楼亵玩了他。
叶枕安从小记忆力超群,这期间侮辱过他的人……的家族,满门都被他收进了万魂幡中。
那段时间被他收进万魂幡的灵魂何止万万?
若余相皖看的单单只是话本,或许他还会叹一句大反派记忆力真好。
可是余相皖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仅仅只是话本,这个世界有血有肉,万物有灵。
而且叶枕安心眼比针小。
余相皖每每想起梦中经历的那一切便痛苦不已,甚至只要想到叶枕安的那一袭红衣都会害怕。
他大概是ptsd了。
若不是昨晚经历这一遭,恐怕一切都会循着原着中发展。
他们一家就是随口一提的小炮灰,而且距离他当时看的小说已经过了十四五年了。
之所以能想起来这零星的一些仅仅只是因为他有生之年只看过这一本小说。
余相皖轻轻将余皎月踢开的衾被重新给他盖上,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余皎月的房间。
如今已是初秋,寒风料峭。
余相皖穿着单薄的中衣,眼眶通红,满脸泪横。
他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一家三口,若是想尽办法是可以脱离丞相府。
但是他娘亲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呢?
又该如何处理?
卖身契不在他娘手中,以正房与丞相府的关系压根讨不到。
即使买人家也不乐意给。
如今丞相府处处都是想看他们一家三口吃瘪倒霉的人。
而且叶枕安心眼实在太小,针眼都比他心眼要大数倍。
在梦中也有些无辜之人想逃跑,但是叶枕安一贯擅长连坐。
余相皖脑中思绪翻飞。
如今叶枕安不过十二,或许可以杀了他?
一劳永逸。
不行,叶枕安从小受尽苦楚。心眼又小又多。
余相皖不敢用家人冒险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他太害怕失去了。
不是没想过把他买下来,但是他模样极好,拍卖初夜肯定价格便奇高,更遑论买下来了。
他这些年和娘亲赚钱都是得过且过,他和他娘都是咸鱼的性子。
赚的钱够他们一家挥霍就行,压根没想过存许多。
余相皖眼中都是茫然。
叶枕安什么时候拍卖来着?他十二岁生辰当天。
他生辰是哪一天?
余相皖脑中很乱。
到底是哪一天?如今是过了还是没过?
不对,他生辰没过。
他记得当时看原着时,男二生辰与他前世生辰时间一致。
九月廿二?不就是今天吗?
余相皖苦笑。
他连一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他现在肯定一看见大反派就会有应激反应,天快亮了,他得练练。
光想到他,余相皖浑身都会止不住的颤抖。
他实在太害怕了,梦中真实经历的那些日子。
像炼狱一般的日子。
从小到大即使是前世,看电视有断指什么的都会被打上一层厚厚的马赛克。
如今才在梦中直面那炼狱。
他还缓不过来,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但是下意识的反应,下意识的眼神骗不了人。
余相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鼓励自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梦境中叶枕安的模样练身体记忆。
………………
午时,余相皖问他娘要了除他们家这个月开销外的所有银两。幸好他娘总是无条件信任他,而且他娘比他还佛系,不计较得失。
奉承着钱没了再挣的思想。
余相皖告别云氏,走进了地下赌坊。
里面哄闹声不绝于耳,穿着各类衣衫的人摩肩擦踵。
大多数人挤油渣似的围在一个个赌桌面前。
他现在只能赌一把了,毕竟他目前的银两可能只够大反派初夜的零头,更遑论赎身。
丞相府势大,也不用担心这赌坊黑吃黑。
他从小便对周围的一切感知力强,他不会赌赢的技巧,但是他会听声辨位算出骰子的点数大小。
余相皖看了几场以后,才开始仔细边听边计算骰子的点数。
人群实在太吵了。
他只能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去听。
好在玩了两三个时辰,余相皖估摸着够了。
这才停下手。
人群中自然有人盯上了他,余相皖假装不经意间将丞相府的腰牌露出来。
京中三步一小官,五步一大官的。
自是人人谨小慎微。
不过好在丞相府和林大将军府腿粗,横着走都无人敢说。
朝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使是皇子也得给丞相府和林大将军府三分薄面。
余相皖光明正大的将银两全部兑换成银票,期间买了一套纯白色的曳地幕篱。
万一把那屠手拍下来了。还是备一套幕篱。
他实在长得太招人了,能少一个觊觎便少一份麻烦,毕竟有时候色心壮人胆。
有备无患,聊胜于无。
余相皖还是第一次来青楼。里面男女成双入对,嘴对嘴喂葡萄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余相皖目不斜视,走到二楼,开了一个贵宾专用的房间。
余相皖来得较早,不多时人群便涌动起来。
看来大多数都是冲着花魁屠手来的。
这青楼卖前营销做得不错,看看下面这乌压压攒动的人头就知道了。
还好他开了一个房间。
余相皖又耐心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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