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愣住了。
“她伤的太重,魂魄隐隐有离体之势,我将魂魄按回了她的身体里,又定了魂,剩下的伤,找郎中治吧。”
王寡妇不是傻子,她立马明白过来姜芜是有真本事的,她“噗通”一声跪下就要给姜芜磕头。
姜芜伸手拦了。
王寡妇便将手里零零散散的三百两银票递给姜芜。
“不必了,二两银子就行,本身就是一张黄纸和几点朱砂。”
王寡妇双手颤抖着将银子捧给姜芜,姜芜手刚碰到银子,王寡妇便松了手,银子咕噜噜在地下打了个滚,滚到了那对避雨的夫妇脚边。
姜芜愣了愣,在袖口摸了半天,摸出一页纸递给她。
“如意铺,驱邪捉鬼,姻缘仕途,平安健康,只要你拿的出我想要的东西,你心中所想,心中所念,万事万物,皆遂你意。”
王寡妇这才知道如意铺究竟是做什么的。
“快去请郎中吧。”姜芜轻飘飘的说道,提着裙子踏出了布坊的门。
那对夫妻瞧了一眼握着妮儿手哭的满脸泪痕的王寡妇,那女人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衣袖,两人在茶盏下压了几张大额银票,这才去往隔壁的如意铺。
二人到如意铺时,姜芜正掀了幕篱懒懒的躺在摇椅上。
“不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大人来我这是想求什么呢?”姜芜伸了个懒腰,甩了一张符往茶台下的小炉子里,小炉子里“砰”一下燃起熊熊火焰。“移步厢房内用茶吧。”
姜芜端茶进来时,只见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右相周幽明大人正搂着夫人付喜小声的说着什么,付喜似是哭过,抬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眸瞧她。
“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若是没事您也不会到我这如意铺来了。”
姜芜将热茶递给他们。“我这如意铺的规矩,右相大人来前可知晓了?“
“嗯,我晓得的。”周幽明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今日来是想求姜掌柜帮忙寻找小女周梦芜的下落。”
“报酬呢?”
周幽明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几千两银票。
姜芜只是瞥了一眼。
“可惜。”她出声道。
“那如果我说,我那失踪的女儿,与姜掌柜长得一模一样呢?而且。”他盯着姜芜的眼睛。“前几日那废弃宅子里吊死的人,就是与我女儿跑了的秀才。”
炉子里的火苗软软的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声响。
姜芜瞳孔骤缩。
“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周幽明摩挲着茶杯,问道。
“有意思。”姜芜将匣子的盖扣上。“周大人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周幽明看了看一侧的付喜,低声与她说了几句,她点点头,站起身出了厢房。
“随意选随意看,铺子里摆的所有东西都是可出售的,百试百灵。”姜芜在里面略微提高了声音对厢房外的付喜说道。
“姜掌柜可真是个合格的生意人。”
“多谢夸奖。”
姜芜打了个响指,只有她自己能看得到的光芒平地起,将整个如意铺包裹了起来。
“好了,现在无人可进这如意铺,周夫人在铺子里也不会有危险,您请说。”
“姜掌柜听说过救济堂吗?”
“听过一些。”姜芜答道,顾名思义,这救济堂无非就是用来救济城中穷苦孤儿的,供他们上学与正常生活,等他们日后成了才再反哺救济堂,如此环环相扣,救济堂倒也能正常运作下去。
“现在的救济堂,除了救助孩子外,还是捉妖师的一个避难所。”周幽明盯着姜芜的眼睛缓缓说道。
“付文君当年的卦象捉妖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走后的第二年,自救计划启动,每一位受了伤的亦或是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从而灵力低下捉妖师,都可以去当地的救济堂寻求救助与庇护,而我,负责大永朝所有救济堂物资以及人员的统筹调度。”
“你背后的人是谁?”姜芜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热茶,出声问道。“光靠周大人,恐怕是支不起这么大的摊子吧。”
“姜掌柜果然聪慧过人,不过这件事情并非关乎我一人,待我回去与之商议后,再给姜掌柜答复。”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那边的人吧。”姜芜指了指皇宫的地方。“猜都猜到了。”
“姜掌柜慎言,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周幽明吓得一哆嗦,赶忙转移话题。“不知这个消息,可否换一个姜掌柜寻找吾儿的机会?”
“可以。”姜芜将周幽明给他的匣子抱在怀里,答道。“但我有条件,若是找到了的话,我有些话要问她。”
“可以。”
二人达成协议后,周幽明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将外面坐立不安的付喜叫回了厢房。
姜芜看着坐在对面的付喜,刚刚听周幽明说,往上推几辈付文君与付喜居然还是同源同族,可她美得与老头却没有半分相像。
“人走多久了?”
“大约两周,府里能动的人都派出去寻了,实在是找不到了。”付喜抢先一步说道。
“两周”姜芜指头在木桌上敲击着。“时日有些久,我不敢保证她回来时还是原先那副模样。”
“我知道。”周幽明握着付喜的手。“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姜芜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沓宣纸递给周幽明。“写吧,写什么都行,关于周梦芜的也好,关于那秀才的也罢,把您夫妻二人知道的有关这件事的所有都写下来。”
说清楚自己的要求之后,姜芜转身打了帘子出去了。
周幽明夫妇二人出来的时候,她正提着毛笔准备画新符。
“放那吧。”姜芜头也没抬的说道,笔下没有半点停顿,一气呵成,金光乍现,随后又平息下来。
周幽明将宣纸放在姜芜指定的地方,瞧了姜芜一眼,试探性的开了口。
“我刚瞧姜掌柜这附近的治安风气不是很好,是否需要我找几个人来替您盯着?”
“不必。”
姜芜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去吧。”
姜芜轻轻在黄符上扇了扇,又用手指点了点,确保上面的朱砂完全干透了,这才递给周幽明
“若是有事想告知与我,烧了这黄符即可,门口有玉佩,随意挑一个带走,什么时候玉佩动了,便来如意铺领人。”
“那便多谢姜掌柜了。”付喜接过这符,装进自己的贴身荷包中。
二人出门时发现门口的架子上有个盘子,盘子里散落着成堆的玉佩,付喜随意拿了一个,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如意铺的大门。
姜芜站在如意铺的门口,付喜上马车时回头瞧了她一眼。她正准备回铺子里去时,却见马车里的付喜掀了帘子看她,姜芜挑了挑眉,却见付喜又下了帘子钻回去了。
马车渐行渐远,姜芜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瞧瞧他们夫妻二人写了些什么。
另一侧,马车里的付喜头痛的厉害。
“幽明,她”
“她不是。”周幽明用帕子沾了温茶水,替她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她不是芜儿,你也看到了她的有些术法,芜儿何曾会过那些东西?”
“我我不知道,你知道很可怕的是什么吗?是她给我的感觉是她就是我的芜儿,分毫不差,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种感觉,可”
“我知道。”周幽明抱了抱她。“你太紧张了,芜儿一定会回来的。”
付喜捂着脸,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她脑子极乱,一会是被茶烫到就要大呼小叫的周梦芜,一会是从符中吹出一丝生机的姜芜,她是姜芜,她不是周梦芜,付喜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逐渐平静下来。
“你找的这位姜掌柜,可靠吗?”
“可靠。”周幽明轻轻拍了拍付喜的手。“我用了些非正规的法子,你莫想了,姜掌柜那边寻着,我们这边也别停。”
付喜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还有多少人可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芜躺在摇椅上,翻着周幽明夫妇二人写下的东西。
周梦芜,右相府嫡女,其父为当朝右相周幽明,其母付喜家底殷实,人才辈出,虽未生于官宦之家,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可以说,周梦芜从出生时,便是含着金汤匙的,更何况周幽明也无其他妻妾子嗣,更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宠,吃的用的都是府里头一等。
可就是这样的宰相府小姐,发了疯似的爱上了一个父母双亡、家徒四壁的书生。若是那书生是个才思敏捷、才华过人的都罢了,关键是他资质平平,赶考多年屡试屡败,最好的成绩不过也就是秀才罢了。
周幽明知道这件事时,生平第一次打了她。
她捂着脸,唇角带了些血,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与妥协,只有倔强与不甘。
后来,周幽明与付喜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派了专门的丫鬟婆子盯着周梦芜,不许两人见面。
可还是看丢了。
周梦芜乖巧了几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变乖了的时候,她跑了。
她趁着府里人夜里睡下的时候,跟着那吴秀才跑了。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付喜一夕之间病倒,与周幽明不对付的同僚也明里暗里挤兑他,那段时间他不想上朝,也不愿回家,两边为难,最轻松的时候居然是在往返两地的路途中。
府里能派出去的全派出去寻周梦芜了,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那日周梦芜的贴身丫鬟白芷出去寻人时偶然看到了官府贴的告示,她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周府去寻付喜。
周幽明去了一趟衙门。
他看到躺在木板上已经尸斑点点的那张脸,手都在颤抖着。
吴秀才找到了。
那他们的阿芜呢?
这吴秀才把阿芜弄到哪里去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干出些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他一刻都不敢停留,转身便回了右相府。
身后的人啧啧了两声,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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