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静芳面露难色和愧疚,言辞间也不勉添了伤感,“我知你好意,可若与你二哥哥私下说话让人瞧见,他与阿恒的亲事已提上日程会影响他的声誉。”
这话苏瑜听着都委屈,霍静芳只想着岳远的声誉,却将自己的闺誉闭口不提。
岳云眉例来性粗心思,“你总替我二哥哥着想,你俩要是真错过了,悔的可是一辈子。阿恒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二哥哥心里装着你,还要一副安心杏嫁的娇俏样儿,真恶心。”
难道真的都不能避开彼此的孽缘么?苏瑜啖了口茶水,眸角的余光扫着孙娴。又在不经意间透过隔帘见到孙学雍侧颜冷俊,带着小左厮负手路过。
“阿眉,事已成定局,你我无力改变,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事事因我针对阿恒,她毕竟……毕竟要成为你的二嫂嫂了。”霍静芳说这话,眼底心底满是痛不欲生。
岳云眉张了张嘴,却是恼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怎么我们的亲事总这般磨难呢?”适时,最是有发言权的孙娴一声长叹。
霍静芳和岳云眉听声看过去,脸上无不同情。从前她们皆不知王长史其人,闹出那么大的传言也才知道竟是与孙娴婚配的对象,更没想到那人私德如此不俭,不仅与女伎厮混,还险些将孙娴的声名败坏。
“你算运气好的,虽说那女伎闹一场毁了你的姻缘,但夫君不贤的姻缘还是毁掉的好。”霍静芳安慰孙娴,她总觉得孙娴柔柔弱弱的,比她还好欺负。
岳云眉极为赞同霍静芳的话,“嫁人不贤还不如不嫁,娴姐姐,没了王长史,你肯定有更好的姻缘。”
孙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这辈子我都不想嫁人了。”
“好啦,今儿咱们出来是寻开心的,再说了今儿是大年初一呢,一个个都哀哀戚戚的做什么?”苏瑜一拍掌,想将这一席间的愁云惨淡拍散。
“说得对,晚上我只顾跟长辈说话,都没用多少吃食,我去叫小厮多拿些点心来。”今日谁也没带女使出来,霍静芳边说边起身。
苏瑜伸手按下她,“还是我去吧,你们坐坐,我很快回来。”
苏瑜出了席间,先是招呼小厮过来好一阵吩咐,将她记忆里广德楼有名的菜肴和点心都要上一份送过来。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几丈外那个挺拔的背影上。她想了想,觉得虽是人多嘈杂,倒也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孙学雍正与同僚闲话,结束后回身便见到苏瑜模样娇美,安静温婉如一场幻梦般伫站在一席间帘外,她冲着他轻轻地笑,孙学雍心思一凝,这是专程等他。
“你在等我?”
苏瑜福了半福,“阿瑜能和雍表哥说话的时间不多,今早之事阿瑜想向雍表哥道声谢谢。”
女子说话间眼帘微动,纤长的睫羽在光影里微颤,她像春日里的光那般美好,睿慧,“我也是受人之托才作下的安排,你不必谢我。”
苏瑜闻声,脸上颜色略滞,随即便明白所有,依旧对孙学雍说,“不论如何,是雍表哥替阿瑜解的围,这声谢雍表哥当得。”
孙学雍没在推迟,再推迟显得矫情做作,他受了这谢,“我还有个同僚在一楼要去打个招呼,我送你回席间吧。”
“不必。”苏瑜拒绝,诚如孙学雍似乎不想与她过多交涉一样,她也不想和孙学雍有过多的牵绊,“我识得路,雍表哥请便。”
孙学雍拱手作了半揖,苏瑜回礼。
看着孙学雍转身下一楼,苏瑜想着他所言的受人之托,怪不得宣祈敢留她那么晚,原来连后路都替她准备妥了。
心下微微一叹,折身准备回去,竟见古俊和王毕甫打一席间出来,二人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没注意到苏瑜的存在。
苏瑜不想与这二人照面,更兼孙娴也在,若是让王毕甫见着孙娴,只怕会闹出祸端。
左右顾盼,苏瑜闪身进了末端倒数第二个席间,这里距戏台距离较远,视线也不算佳,故此广德楼常作备用席间。
她悄悄撩起席帘,瞧着古王二人有说有笑进了斜对面一个席间。
该死,那个席间席帘撩挂而已,她若回去必得路过,路过必被古俊认出。
犹豫再三,苏瑜决定暂留这备用席间,以观静变。
她伸手碰了碰桌中茶壶,凉透了,便坐于椅上,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戏台一角忙忙碌碌,好戏似马上就要开锣。
徒然一声抽泣声飘进她耳朵,不用她听得仔细,接着说话声幽幽怨怨的传来……。
“我能如何?姐姐,如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小贱人家居京城数年,比不得我根基浅薄,若是进门欺我娘家遥远,我连个哭诉委屈之地都没有,唔……。”
苏瑜觉着这把声音很耳熟,一时间竟没想起是谁来。
“她若跟姐姐一般心地良善,知书识礼也就罢了,怕就怕在她不安分,若是只得大爷偏心于她,可叫我怎么过日子?”
听着这一声粘腻的‘大爷’,苏瑜如芒刺背般惊得坐立难安,这声音是苏玫,竟是苏玫。
隔壁席间,苏玫眼圈儿红红的,手里揩泪的帕子已经湿了大半,显然是真的伤心。
坐在她身边的女子一袭玫红交颈袄群,眉目妖艳,眼波流转间皆是妩媚风情,一看就是个会讨男人喜爱的货色。她轻轻拍着苏玫的肩膀,至少苏玫那几句恭维的话她听着很是受用。
她便是肖相最宠爱的妾室胡含姻,人称胡姨娘。
“你也莫要太上心,想想她进门不也替你解了困么?”胡姨娘哂哂笑道:“我虽是个妾室,但也愿为妹妹你设身处地的想,那女子一进门你若强行立规矩便会伤了你和沈大人的情份,若是不立规矩那女子又会认为你可欺,要我说呀,最关键之处还是在沈大人处,只要你拿捏住了沈大人,那女子再得宠也作不出妖来。”
苏瑜不想听也听了,也知道苏玫口中的姐姐该是肖相的妾室胡姨娘,那一世她嫌肖相老态,暗地里与相府一个护院私通,被发现后给骑了木驴,听说死在了牢里,死相极为可怖。苏玫想着情份去看了一眼,回去后做了大半年的恶梦。
方才听完胡姨娘的话,她倒的确点中事情要害,最关键的正是沈重霖。只可惜苏玫虽有手段,但在处理后宅那些碎事上无甚耐烦心,一时不如意再添事便会燥烦。
“要怪都怪家里那个老太婆,非得将二爷那一家留下,逼得大爷不得不出此下策。”苏玫哽咽着声音,眼泪又涌出眼眶,“他算是尽孝了,可我与他的夫妻情分也散了,这些年我吃尽苦药也不曾为大爷添个一子半女,若那小贱人赶在我前头有了孩子,姐姐,你说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此时,戏台上的锣鼓声开始敲打起来,胡姨娘欣喜的望出去,就要看到她心心念念的薛小蛮,哪里有心思再安慰苏玫的困扰?但难得有个正室夫人捧着她,她也不好下苏玫的颜面,只好耐着性子开解,“别说这些丧气话,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大夫,可是专治妇人不育症的,说不定你听他的药,先给你家大爷生下嫡子呢。”
苏玫被胡姨娘几句话给燃起希望,忙瞪着红眼问,“可真的,不知那位神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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