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走到门口立住,一袭上好水蓝色的丝绸披袍搭在肩上,夜里微凉的风掠起绣有翠竹纹理的袍角,绾里的青丝让一支云头玉簪簪住,在廓里微红的光影下衬托出一位矜贵公子的模样。他下巴微抬,神态倨然,薄唇无情浅笑。
来人不是寅国公府的世子爷萧景仁是谁?
“哎哟,世子爷,您来啦……。”被吓破神魂的鸨母回过神来,拔高了声调喊一声,然后麻利的往萧景仁身边溜去。
“世子爷,你上来赏了倾城一副头面,倾城可是惦念您好久啦,奴家这就去叫倾城好好收拾收拾,请世子爷您过去坐坐。”
鸨母叠叠不休,萧景仁一眼刮过去示意她闭嘴。
鸨母的心头又是一跳,缩到一旁去不敢再言语。
苏瑜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萧景仁,听他开口跟耿荣打招呼,那就是没她什么事,扶着嫣如冷喝那两个拿刀的侍卫,“滚开。”
耿荣没发话,那两个侍卫被蝶依踢得胸口余痛未散,也不敢擅自退下。
萧景仁迈抬脚迈进来,门口那两个侍卫才在耿荣不得已的示意下收刀退下。
苏瑜看了眼萧景仁,那家伙好像天生就跟她不对付,难道她两辈子加起来的某个时刻欠了他很多银子?
萧景仁淡淡撇着苏瑜,“你挺会找事儿,耿将军也敢得罪。”他敢这么对苏瑜说话,是因为发生在长公主府上的事昨儿下午就传遍整座京城了。肖美媛进宫去哭诉,太后气得连摔好几个茶杯,这个苏瑜,不圈缩起来自顾安危,又跑来飞燕楼滋事,太不像话。
“世子爷,我没空跟你耍嘴皮子,请让让。”苏瑜说。
萧景仁在耿荣的诧异下让了,苏瑜终于带着嫣如离开。
耿荣欲追,萧景仁一手轻抬拦住他的去路,“本世子在外头听了一会儿闲话,一个下贱的女伎,哪里值得耿将军劳心劳神?倒是夜深至厮,耿将军还是快些回府吧,省得将军夫人惦念。”
“你是来帮苏瑜的。”萧景仁与宣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苏瑜成了宣祈的人,萧景仁肯定会帮她。
萧景仁也不跟耿荣打太极,直接道:“你也知道她是我五哥的心尖宠,你敢拿刀威胁她,真有了后果,将军可要想清楚能不能承担得起。”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言语间却是冷风冽冽,危险重重。
不待耿荣反应,萧景仁便撤了出去。
嫣如一出飞燕楼,一口血立马喷出去,洒花了幽暗沉沉的地面。
“姨如……。”
“小姐……。”
“蝶依,快,快去把马车赶过来,咱们去仁济堂。”
蝶依匆匆去牵马车,嫣如奄奄一息靠在苏瑜肩膀,阿萝急得直哭。
苏瑜不时看看嫣如,不时看看蝶依去牵马车的方向,没注意到她的右后方突然窜出五六个杀手,夜光下,手里握着森森冷冷的刀直逼而来。
阿萝不经意间发现,吓得惊叫出声,“啊……。”
飞燕楼门前两边楼面上各挂着四排连体灯笼,阿萝这一喊,苏瑜立即发现地上多了几道拿着凶器的黑影朝她奔袭而来。那速度太快,快到她刚转过头,尖利的刀刃已扎进她的脖子,只要凶手再用点力,今夜她的命就算是交待了。
只是她方感觉到一点刺痛,从身后有人飞起一脚将杀手踢飞,那锋利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划破一道小伤痕,血立即痛了出来。萧景仁将她护在身后,怒道:“让你长长记性,大半夜不睡觉在大街上乱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箭耙子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饶是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萧景仁训她极不甘心,再想说什么,萧景仁已与那些杀手打成一片。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杀手拿四个人围攻萧景仁,其余二人转身朝苏瑜三人而来。
此时,耿荣带着他的两个侍卫从楼里出来,看到有杀手奔向苏瑜和嫣如,他一时也搞不清状况,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不能让嫣如死在这些杀手手中。于是,这三人也加入战斗。
蝶依赶着马车过来,突然见耿荣和世子爷与几个黑衣人打在一起,她糊里糊涂的跳下马车,“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方才萧景仁的话提醒了她,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宣祈那样高调在长公主府待她不同,自然有些人看不过眼,甚至怀恨在心。“这里有世子爷和耿将军,咱们快去仁济堂,嫣如要坚持不住了。”
“是,阿萝,快扶你家小姐上车。”
耿荣在打斗间看到马车离开,他还不死心的冲着马车喊,“你要把嫣如带到哪儿去?”
回应他的,是滚滚远去的车轮声。
害怕有杀手追来,苏瑜让蝶依将马车赶得飞快,一路平安到达仁济堂。
阿萝跳下车就去拼命拍门,“快开开门,快开开门,大夫,救人啊,快救人啊!”
不多时,雕花的双开大门从里头打开,一个打着哈欠的伙计探出头来,“出什么事了?”
苏瑜上前一步,急急问,“范大夫呢?”
那伙计曾跟范大夫去过碧落庄,所以见过苏瑜,一见是这大主顾,拎起了几分精神回话,“大夫在后院歇息呢,苏姑娘您不舒服吗?”
“不是我,病人在我马车里,辛苦小哥去跟范大夫说一声,就说我求他救命。”
伙计连忙往后头跑去,不一会儿就见范大夫边走边扣长衫扣疾步走来,先是对着苏瑜作了一揖,“苏姑娘。”
苏瑜福了福回礼,“范大夫,我姐姐被人伤了,求您救救她。”
“人呢?”
“在车上。”
范大夫立即吩咐伙计进去喊人,将嫣如从马车里抬下来,那时嫣如已是唇色发紫,眼睑发青,像是中毒一般。
仁济堂的后院有几间闲置的空屋,范大夫就命伙计收拾出来做了临时检查房。嫣如一躺上床,范大夫立即到跟前查看。床上的姑娘似晕厥又未晕厥,只因双眉中在微微耸动,唇页发紫,眼睑发青,发间透着隐隐的血凝气,又指腹上脉,脉缓如断流,涩扣难握。
“苏姑娘,这位姑娘内伤颇重,五脏以肝脾伤最为严重,是以嘴唇发紫,眼瞪发青。”
怎会这样?苏瑜不解的看向阿萝。
阿萝似想到什么,眼神中一阵惊惧,“将军,将军来留香苑,小姐不想见他就一直抵着门不放将军进门,将军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气性,一脚把门踹开,门后的小姐整个人都飞起来了,狠狠的摔了好远。”
那个蓄牲,苏瑜心下暗骂。
“头上也有道伤口,虽不深,却足以令人智昏身弱,再加上姑娘脉相来看她心思郁结得很,颇为重沉,该是久年忧思成疾之症。”
苏瑜摇了摇手,她不想听这些病因,“范大夫,求您务必救救她,她是想要活下去的。”
“老朽尽力而为。”
苏瑜退了出去,留下蝶依和阿萝照顾嫣如。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月凉如水,吉祥缸的水面上泛着倒映的冷光。
阿萝端了好几盆水进去,最后一盆水用尽出来时,她站到苏瑜面前哭道:“姑娘的腹部肿了好大两块,都破皮见肉了。”
苏瑜不知要怎么宽慰阿萝,良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好好照顾嫣如,有范大夫在,她肯定不会有事。”
阿萝边哭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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