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勾唇冷笑,甚至在笑意中掺了几许讥诮,“我的确够蠢,才会中你们的奸计,可我也不必向你展示我有多聪明,我只需要知道我只能活着才能对你有用就够了。”
这一刻雍王觉着若不是雍王妃献出生命,想抓住苏瑜肯定没这么容易。她的洞察力如此厉害,仿佛他说再多干扰的话,都能被她一眼看破直拿重点。
“不错,你说得对,可只要让你活着太容易了,本王只需一天一个馒头吊着你的性命即刻,你是本王抓回来的人质,不是本王请回来的祖宗。”雍王抬眼,冷冷说道。
苏瑜不甘示弱的看过去,“你也说得对,落到你手里,想怎么招呼我也是你一句话的事。可是我养尊处忧惯了,王爷要是不好吃好喝供着,我……就会死。”
拿死威胁他,雍王不吃这一套,“你要死便死,反正皇帝已经知道皇后不见了,只要本王封锁你死去的消息,皇帝照样投鼠忌器,不敢把成江如何。”
“陛下这里你能糊弄,可是你叛变投靠的主子那里呢?你们苦心孤诣抓我一场,不就是想利用我去要胁陛下吗?我要是死了,北国王怎么去要胁陛下?当然,你也可以说他能拿个假的去糊弄陛下,但假的就是假的,且陛下是大唐的战神,真要是上了战场,会分不出来自己的女人是真是假吗?”
苏瑜平静的言词让雍王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下的表情他真想看看清楚,明明是个弱质女流,凭什么在身处险境之下还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雍王咬了咬牙,恐吓道:“那你就好好活着吧,反正你最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在此之前本王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就当是做善事积德了。善柔,带她下去。”
“是,王爷。”
苏瑜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将身上又粘又腻的感觉全部洗去。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脸,苏瑜神情一怔,惊得瞪大双眼。
她知道善云长什么样,从雍王妃当时的举动来看,牺牲了善云,唯有将她变成善云才能带离京城。
可现在这张脸不是善云的。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雍王身上有可以卸去这张人皮面具的卸容油?
要是有,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卸容油,脱离这漫无境止的险境?
“善云原本是长这样的吗?”
善柔正在布菜,“不是。”
是了,善云在宫里露过面,要是让宣祈猜出她被带出京城的真相,顶着善云那张脸肯定是行不通的。
享用了一桌美食后,高床软枕,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画舫行驶了大半日,苏瑜也睡了大半日。
善柔又将她推醒,“画舫要靠码头了。”
苏瑜睡眼惺忪,她不太想动,爬起来穿衣绾头,然后走出舱房,站在甲板上,这便是成江么?
河两岸田地穗黄,一派丰收过后休养生息的模样,远处山峰起伏连脉,像一道道坚实的屏障。零星的村落不时飘起几缕炊烟,田野间农夫们偶尔传来几声狂笑,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天下太平,百姓衣食无忧,乡间邻里和乐,城中市井繁荣。例来自古皇帝,不都盼着如此么?
雍王也从舱中走出来,背对着苏瑜走到另一边,然后又走到苏瑜三步开外站住。
“在等着宫里那位来救你?”雍王扬了扬下巴,有些志得意满,“还是省省吧,不怕告诉你,本王已派人带着另一个皇后直往边境而去。”
“王爷这么自信,想来那个皇后长着跟我原来一模一样的脸吧。”
雍王多看了一眼苏瑜,“为了你,北国王将身边专门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都贡献出来了,你的面子已经够大了。”
苏瑜淡淡笑,“怎么,我若是见着他,是不是还得跟他说声谢谢?”心里却想着,雍王用计高超,宣祈若短时间内识不破,肯定会上当罢。
雍王没接话。
“得知王爷要进京,本宫便寻来了成江的地域志,知道成江民丰物富,山川风流,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雍王被苏瑜给气糊涂了,突然听她如此正常讲话,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适应过来。
他得意的眺望远处,看着看着又不免拧眉伤感起来。
联合着雍王干的蠢事,苏瑜大概能猜到雍王在伤感什么,“王爷将成江治理得如此之好,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大功臣,受百姓爱戴,将来死后供奉太庙,子孙后代都会受到你的福泽庇佑。何苦误入歧途,将来东窗事发,受人唾弃不说,还要遗祸子孙,值得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也是他隐忍数十年的夙愿,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再不搏一搏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何况这个时机如此之好,百年难得一遇,怎么可能会失败?“你懂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如此一句有志气的话从雍王嘴里说出来,苏瑜没听出有什么大智惠和悲悯天下的胸襟。她微微叹了口气,“冥顽不灵。”
说完,苏瑜拂袖而去。
雍王也同样叹了口气,只是眼中带着凶狠,“不知畏惧为何物,总有一日会后悔。”
画舫很快停在一个码头上,蒋成儒率众人下船后立即安排马车过来接雍王回府。苏瑜顶着那张掉到人群里都找不见的脸,自然不太合适跟雍王乘坐同一辆马车。在帘子搁下前,雍王警惕吩咐蒋成儒,“近段时日暗中盘查进出成江的所有嫌疑人物,切记做到万无一失。”
蒋成儒拱了拱手,“是,属下明白。”
雍王的马车走了,就那样走了。
这让苏瑜有点懵,她是雍王劳心巴力掳来的人质,不是应该找个神秘的地方关起来,一天十几双眼睛盯着吗?他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专业,太不负责了?
但和善柔走在城中熙熙攮攮的人群里,苏瑜算是明白了。她已经彻底没了原本的模样,身边又有善柔这么个高手在,她又怀着孩子,走不脱逃不掉。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与灯下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怪雍王如此放心。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瑜很久没逛过街市了,但走得有些累,关键是她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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