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挑挑拣拣到了半夜,只挑出五六件。
鸡零狗碎,各不相同。
闫欣看了一圈,没发现这些东西有什么联系。
倒是发现了这几件东西上面早有标注,只是没说明出自何人之手。
不过也不难猜出答案。
既然这是尤乾陵的地盘,在这些东西上面标注之人,应当就是他本人了。
“平南郡王……”她只停顿了下,继续道:“他似乎对这些东西的出处有些熟悉。”
元硕抱着那些东西作对比,听她这句话,说:“能不熟悉吗?从他进锦衣卫以来,一直在找这些东西。”
她下意识想问为何,却转念一想,不如问何时比较好推测尤乾陵这个人的相关。
“他什么时候进入锦衣卫的?”
元硕这才抬头看她,片刻后说。
“想知道就问本人。我们做属下的可不敢随意将郡王爷的事说出去。”
闫欣见人拒绝了,也不追根究底。
因为到现在为止她只窥探到关于尤乾陵这个人的一点皮毛,但她依旧感觉的到尤乾陵确实给了诚意。
美中不足的是过程中有过分了的试探。
闫欣主动转移话题。
“你们郡爷说要给我看瞿青藏了什么东西吧?”
元硕动了下,一边点头一边站起来说:“在那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下。一旦看了这些东西,你就不能抽身了。”
这句话闫欣倒是想反过来和他们说。
有些事情,尤乾陵和锦衣卫都没有必要做。但她根本没的选。
她看着元硕说:“我都站到这里了,还给你筛选了这么多的东西,好像没的选了吧。”
元硕嘀咕说:“还不至于到那地步……”
他话还没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算了。”
他径自走到内里一张漆黑的长桌面前,打开了桌后的铁柜一格,从里面抽出了一个不小的木盒子,双手抱着放在桌子上,回头和她说:“这些都是从瞿家宅子里面找出来的东西。”
闫欣过去打开盒子,先看到了上面清单字样。
她拿起来翻开,映入眼中是瞿青的字迹。
“崇明十四年,依照约定,从天机阁底取出琉璃锁,据说此物件出自越记在京中最后一位族中人遗物。此人于崇明十二年,卷入一起田亩案被杀,此案告破后家产充公。”
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烂木头破铁。
“东西呢?”
元硕道:“交给大理寺了。瞿老员外和管家身亡,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此案不归锦衣卫管辖。”
说完,元硕不高兴咂舌,这分明就是崇明帝卸磨杀驴的伎俩。
让郡爷出头去查个案子,查不出来就算了。查出来了后续的事却不让人插手,只能干看着。
也难怪郡爷只想袖手旁观。
元硕跟在尤乾陵身边见多这种事,对崇明帝试探尤乾陵层出不穷的手段,除了干看着也没什么能帮忙的,最多就是义愤填膺一下。
闫欣不太懂,便问:“因为郡爷不想深查吗?”
元硕摇头:“就是因为查了才会这样。说了你也不懂。以后你接触多就明白了。”
闫欣点头,继续看那清单。
片刻后她问:“既然圣上不想郡爷查,为何还要让郡爷给他办事。”
元硕:“………”
一言难尽。
———
尤乾陵离开了北镇抚司之后,马车便将他带进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官邸内。
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是他叔父尤灵蕴,长得一副美大叔的模样。
尤家天生出美人胚子,最出挑是尤乾陵的亲爹尤灵栖。
尤灵栖能文能武,长相又好,三甲状元出身,原是朝中最有希望可造之才。
可惜被崇明帝赐婚给了当时的明绮长公主,生生被长公主的光辉压了一辈子。
好在尤乾陵继承了尤家的美貌和长公主的气势,算是让尤家人冒出了头。
其次出挑的就是尤灵蕴了。他看着清瘦,却是军营出身,擅长各种武器,能轻松提起重如千斤的流星锤。长公主出事之后没几年,他便被调回了京中,从兵马府统领一路辗转,五年前才被定为锦衣卫副指挥使。
外人都说圣上信任器重尤家,但谁器重一个状元让人当驸马?
器重一个武将让人当个副指挥使?
这锦衣卫不过就是将尤家人关在天子身侧的鸟笼罢了。
尤灵蕴见亲侄子进来了,随意往边上一指。一会后见他坐下去了,才问:“照着办好了?”
尤乾陵冷声道:“帖子我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尤灵蕴皱眉,说:“什么他来他去,人家是你亲舅舅。这么些年也算是对你照顾有加,老是摆个脸色给人家看,一点规矩都没有。”
尤乾陵冷哼,但很“明理”地什么都没说。
尤灵蕴道:“今儿礼部姓周的在圣上面前又说你了,瞿家的案子你一上手就死三个。这瞿家还是皇商,传出去了人家还真当是你胡乱下的手。”
尤乾陵不屑道:“不是给留了根独苗吗?”
尤灵蕴瞥他一眼,啧声说:“人家要的是那根独苗吗?皇商都是人精,不会办事的人留下来有什么用处。”
他数落完,大约觉得说什么也是白白浪费口水,这都事已至此了。片刻后他自己转移了话题,说:“还有别的吗?我听说户部的人都被你带过去了。”
尤乾陵撇嘴道:“那是我带过去的吗?人家是去接他女儿的。”
“哦,”尤灵蕴松了口气,点头说:“犯人还没抓住啊。”
尤乾陵摇头,闭着眼瞎栽赃。
“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哪有那么好抓。要我说,分明就是他们祭天台把人藏了,现在回头咬我们,贼喊捉贼。”
尤灵蕴自然是听家里人的话,同仇敌忾道。
“有理。”
尤乾陵迟疑了下,说:“今日我去国子监那边见老师了。他给了我一封信,我想让叔父给看看。”
尤灵蕴伸手接过尤乾陵递过来的信件,仔细拆开来看了许久。片刻后神色不变,说:“年年都想往我这塞人。锦衣卫哪有那么好塞。还不是得看圣上的意思。”
尤乾陵难得给人说话,口气却不大好,嗤声道:“国子监祭酒也不好当。老师总也想着给自己学生谋一点出路。”
说着,他视线往叔父手边瞟,问:“这次是谁?让我看看,指不定我那能要。”
尤灵蕴当即道:“你那边人还不够多?这锦衣卫里人多眼杂,要我说,你那边人越少越好,省得一不留神就传点不好的话出去,给家里添乱。”
尤乾陵唯恐天下不乱,满不在乎地说道:“谁敢乱传,圣上不会姑息的。”
“得了吧。你是嫌身边人少了,圣上下刀太快没人给你挡刀吧?”
尤乾陵嗤了声,却没有笑出来。
尤灵蕴大叹了口气,说:“是邢家的人。邢家一贯都是礼部定向,这么突然想进锦衣卫……礼部的手也想伸到这边来吗?”
尤乾陵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说:“我不也是?要我说,把这事丢给我那舅舅挺好,他要是点头了,那我就收。”
尤灵蕴听出点撒气的意味,顿了下问:“……人又给你下刀子了?”
尤乾陵给他这个叔父整没脾气了,心想他不会真的是靠脸当上这副的锦衣卫指挥使吧。
“下月琼花宴,请帖大概已经到家里了。”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压脾气。
尤灵蕴:“……不会又让你给人舞剑吧。这可是有朝中重臣在的大宴,让你一个郡王爷给臣子舞剑看。他不给你留点脸,自己也不要了吗?”
尤乾陵道:“他的脸有太子给他撑着呢。”
太子朱简出了名的贤惠,朝中三分之一的疑难杂症都是他带着内阁解决的。那可是大魏未来毫无悬念的继承人。
就差朝中势力了,也难怪太子在瞿家这件事上如此急躁。
想到朝中势力,尤乾陵犹豫说:“说起来,工部近两年从国子监收的人好像越来越少的。是什么缘由?”
尤灵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说:“克扣得紧,没什么油水呗。祭天台大案过去才三年,所有人都盯着呢。”
尤乾陵却道:“我看不止这个原因。今年听说还闹出了礼部官员在外散布工部相关的很多不利的谣言。你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尤灵蕴被自家侄子点出了听信谣言的错处,当下有些尴尬地应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谣言,都是空穴来风。工部近两年确实出过不少事故,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这种时候又精明起来了,尤乾陵抿嘴没说什么。
尤灵蕴看了他许久。
他这个侄子虽然有一半是尤家血脉,可却完全不是尤家的性子。尤家一脉相承的小家子气,他也就在外人的嘴皮子里能听到点,尤乾陵的小性子。
每次人在他面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皇室血脉——深沉地看着你,又不跟你说什么。有时候就只会干坐在那,把你看发毛了,就起来走了。
仿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你看毛了。
这直接就导致了他至今看不懂他这个侄子到底在想什么。
尤灵蕴想了想,说:“说点正事?”平时都不大爱来他这,这厮分明不是来找他说教的。
尤乾陵坐直了身,摆开了架势,开口说:“跟叔父要点东西。”
尤灵蕴。
“什么?”
尤乾陵低声道:“府里三姐身边是不是缺个丫鬟,我这边有个人,想放家里去。”
尤灵蕴:“……男的女的?男的不行。”
尤乾陵笑了起来。
“女的。长相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放在三姐身边给我教教好。”
尤灵蕴手上刚端起来的点心碟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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