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府家丁引着他们往天音阁走。闫欣沿路仔细将附近的人事物都看在眼里,发觉还真有不少视线隐在人群当中,一路盯着他们。
里头夹杂的有保护,有审视,也有意味不明的探查。
她下意识挨近尤三姐,尤三姐便反手拉着她,登上了天音阁台阶之后才说:“今日的天音阁寻常身份的人是进不来的。”
毕竟是给太子生辰选人,最好的位置自然得给非富即贵之人的。
闫欣坐在窗户前,将四面的隔间都看了一圈。
竟真看到了好几个面熟的人。
尤三姐在她对面坐下,尤桂将点心之类都摆好,随后远远站在门口候着。尤三姐将东西往她面前推,小声说:“看到熟人了?”
闫欣点头,她往右侧指了一下,说:“那边坐着的是监察院御史简大人家长公子简秋英。”两年前这位长公子被卷入了一起督查御史毒杀案,曾在顺天府里见过一次。
听尤乾陵说,御史台最近在国子监学生身亡的案子上一直在跟大理寺较劲。
只因之前大理寺直接将案子上呈内阁,让他们觉得大理寺越权,不够尊重御史台。
闫欣看那隔间里隐隐有国子监学生的身影,多半是为了想套线索。
不论简秋英今日目的为何,但看他能召集人就说明其手段高明。
尤三姐瞥了一眼,说:“只可惜是庶出的。他若是自己不长进些,怕是压不过家中嫡出的二弟。监察御史台是个吃人地方,他若是不稳住,下场不会好。”
同一个人却因为身份分出了天差地别的结局。
闫欣问:“他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尤三姐回忆了一下,说:“他弟弟叫简昀。生母是内阁首辅家的大小姐,日后简昀身后便有内阁和御史台撑腰,这不是谁都有的后台。简秋英生母是家里通房,能有现在的位置,靠的是他自身能为,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听着确实是个毫无翻身可能的局面,但是万事难说。闫欣侧头往那边看过去,恰好和抬头看过来的简秋英对上。
长公子微微一愣,随即扬起温和笑意,朝她们这边礼貌地颔首。
这时,他对面有人探身,朝她们看过来,是个年轻俊朗的小公子,他似乎很意外,朝对面的简秋英说了两句。
简秋英歪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意。
那小公子索性将身体探了出来,大声朝她们那边说:“哎,小姐姐,你是哪家的呀。”
尤三姐吓了一跳,将身形隐了进去,却见对面闫欣依旧坐在那,轻轻地对着那小公子挥了挥手。
她低声问:“你认得吗?”
闫欣回神,说:“不认得。”
尤三姐困惑地说:“这位小公子便是他那背靠两座大靠山的弟弟简昀。听说今年的国子监毕业生,他也是其中之一。”
闫欣立刻察觉了端倪——原来靠的是他二弟。
“他这样的身份背景,去国子监不过是过个场子,朝中早就为他定好位置。”尤三姐说,“对了,他说不定知道最近国子监出的事。”
听到国子监,闫欣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她这趟出来就是想找个机会给在国子监的张明辉送个信。
在这大半个月里,尤乾陵和元硕回过尤府,期间尤乾陵同她提到了国子监最近的情形。元硕同她说了张木匠家中的情况,以及他替她找了合适的借口将木匠夫妻俩搪塞过去了。
闫欣倒是不太担心木匠家里那边,她更加在意的是张明辉那头。
当时尤乾陵盯得太紧,让她无法亲自将木盒存到祭酒大人手中。现在至少要确认一下东西是否放置妥当。
她原本想着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当面找张明辉一次。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从尤府里面出来。
见不到人,至少能让简二少帮忙给张明辉带个信。
可是……
事情想着简单,做起来要注意得地方太多了。
闫欣这边正在琢磨,尤三姐却是坐不住了,她起身,伸手将闫欣拉起来,说:“走吧。”
闫欣诧异看她。
“去哪?”
尤三姐道:“去会会这个简昀。”
闫欣:“拿什么借口?”
尤三姐顿时显出了为难的神色。
尤府在官场中属于名副其实‘化外之地’,外人够不着,里面的人也会主动划清界限。像尤三姐这种需要主动去攀谈的机会少之又少。
万一这简昀认出来她们是尤府的人了,之后极有可能又会引出些不必要的波澜。
“还是我去吧。”闫欣低声道,“假扮个别的身份,没人能认出我来。”
尤三姐自己想去倒是没觉得有任何问题,现在听闫欣说她要一个人去,立即平白长出担心。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闫欣道:“有什么不放心,我不会跑。”
说着,她摘下了兜帽,将斗篷脱下来交给尤桂,低声说着‘帮我拿着’,便提步往外走。
尤三姐看着那略显绝决的背影,想起尤乾陵第一次同她说这个人会超出她的想象,忽然觉得她会和尤乾陵一样决然地丢下他们,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和尤乾陵不一样,他们不是她的包袱。所以她真的会跑!
尤三姐不由得有些慌,有些懊悔自己方才见利心切,忙往前跑了两步,拉住她说:“欣欣。算了,我们再找别的机会。”
闫欣抬眼看她脸上有些慌张,不解说:“瞻前顾后会错失机会。简秋英很精明,他掌握了线索说不定会封了学生的口。”
她几乎一语中的,直截了当地说中了尤三姐的心思——她急切地想要给尤乾陵分忧。
尤三姐没想到自己没拿捏住人,反被人捏住了七寸,她压着心跳。
“好,但我只能给你半刻钟的时间。”
她拉着闫欣。
“欣欣,你要记得,对我来说,你比那些线索更重要。”
闫欣和她对望了片刻,眼神中有些晦暗莫名的神色,片刻后她点了下头。
“知道了。”
闫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尤桂问道:“三小姐,要我跟过去吗?”
尤三姐看了一眼窗外对面隔间内光景,里面人影憧憧,显然不止简家兄弟俩。而闫欣一开始就看到了,才会跟自己提到这个人。
然而自己真的就被人家一杆子掉上钩了,就算察觉了闫欣的用意,她也拒绝不了。
尤三姐原地踱步了个来回,随后一手按在尤桂手腕上,摇头说:“罢了,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事。”
半个月的试探和示好,她以为她们之间应该足够亲近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差得太远,闫欣至今没有主动和她提过任何和她本身有关的事。
闫欣小心地出了隔间,一出来瞬间就淹没在了人群当中——外面比她想象中人要多。先前担心会被人盯上显然是多余的。
替尤三姐出来问之前案子的事情只是她顺势找的借口,闫欣主要还是为了能够找机会让人带信给张明辉。
不过该办的事也要好好办。
闫欣听尤乾陵说国子监学生身亡的案子目前还在大理寺手中。外人所知的只有出事的学生是外地来的,家境一般。
尤乾陵允许元硕私底下去查了一下那学生是否和徐致有关,结果发现二人没有任何交集。
此前最早出事的学生倒还有点交集,却也不深。
因此她觉得徐致和出事学生的关系并非重点。
让闫欣比较在意的是另外一处。
徐臻交给尤乾陵的那封信当中徐致要找的人,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
而这次死在虞记书坊的学生和年初出事的那位学生,被杀之后,尸体被吊绳绑成了怪异的姿势,周身骨头尽碎。
她没有见过尸身死时模样,不过一般杀人后还摆弄尸首,大多都是为了从中获得某些情绪上的补偿。
这些都是查凶的线索,因此,若是能问出一点线索来,对找到凶手很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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