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孙女,我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孙子,他是我爸爸二哥的孩子,住在东北。爸爸的二哥,我应该称呼他二伯。
这二伯在解放战争期间,被国民党抓壮丁给抓去当了几天国军,后来不知是起义还是投诚又变成了解放军。反正后来国家给他的待遇很好,肯定不是俘虏!
他又有点文化,写得一手好字,也会写文章。转业后就被安排在东北一个县城的档案局工作,国家干部编制。
他后来陆续生养了4个儿女,但他属于解放前参加的工作,待遇比我爸爸好,那小日子过得比我家强多了!曾经还资助过我家。
他一直活到90多岁,我爸爸连80岁都没活到,看来国军的伙食还是不错,很多起义投诚的国民党军官都能活到100多岁。
每次爷爷和叔叔下地回来,我就亲热地张开双臂奔向爷爷大声喊着:“爷爷!”,扑进爷爷的怀里,爷爷也亲昵地弯腰抱起瘦小的我,立马揣进大棉衣。
就像现在那些养猫的男生把猫咪揣在怀里。
每次妈妈从姥姥家回到奶奶家,爷爷就会冲着回娘家的大姑喊道:“大嫚儿,赶紧回你自己家去,我们的孩子回来了!”在爷爷眼里儿媳妇才是自己的孩子,女儿是人家的。
那时候,妈妈在她娘家的村庄做小学教师,只能把我放在奶奶家,有时候也会把我带在身边,放在姥姥家。
我打小就喜欢和小伙伴打成一片,在乡下奶奶家那是上天入地般地疯玩。跟着堂哥抓树上的知了,用竹竿打枣吃。
抓知了很有趣,堂哥揪一根马尾巴上的长毛,形成一个套绑在竹竿头上。就像套马杆那样,伸向正在尖声鸣叫的知了,一套,那知了就被牢牢捆住成了盘中餐。
我始终想不明白,那马尾巴毛怎么一套住知了,就能迅速扭曲牢牢捆住知了?
我把抓来的知了交给奶奶,奶奶就会一把扔进大锅灶里,过一会就会被炉火烤熟,香喷喷的。
知了只能吃脖子上的那块肉,可香了!螳螂,蚂蚱这些我都吃过,都是放炉灶里烤熟吃的。
螳螂和蚂蚱要抓肚子大的,里面充满了籽。其实那就是它们的孩子,小时候啥都不懂,就知道吃。还好那时候人口少,不至于吃绝种。
现在,螳螂很少能看见了,并不是被人吃成这样,主要是农药造成的。如今的人们比较有环境保护意识,能遇到个大肚子螳螂一定会被放生,螳螂是益虫啊!
如今知了也成了一道菜,而且吃的是幼虫,人家辛辛苦苦在地下孕育好几年,刚一露头就被抓去油煎卖钱。
好歹让人家吃几天树汁喝几天露水啊!导致都快吃成珍稀物种了,如今城里很少能听见知了叫声。蝉鸣这个词儿,估计以后也只能在古诗古文里才能看见。
豆虫也很好吃,这玩意儿是害虫,应该吃。每次爷爷和叔叔去豆子地劳作,都会挖出不少绿绿的肥肥的豆虫,放帽子里带回家,然后奶奶就把豆虫扔进炉灶烤熟,当零食吃。
村里一个姐姐比我大几岁,她经常领着我到处玩耍。一个冬天,她带着我到一个小湾抓鱼,说好了抓到鱼就送给我几条养着玩。
冰面下好多小鲫鱼,她砸开一个口子,那鱼就簇拥在冰口下,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她伸手下去,一下就抓住一条鱼放在盆里。抓了大概有十来条,然后说我给你送家去,我俩就分手了。
我兴高采烈一蹦一跳回到家,发现她没有给我送来鱼,气得哇哇大哭。奶奶一边拉着风箱烧火一边骂我,意思是人家没给就算了!我哭着哭着一泼大尿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奶奶只好找出一个汽水瓶子,一边骂一边领着我走到一条小河沟,给我捞了半瓶子小活虾。虽然不是鱼但也可以养着玩,我就不哭了。记忆里这是头一次被骗,所以总也忘不了。
还是那个姐姐,又来奶奶家找我玩。玩了不大一会儿,她说肚子疼要拉屎。那时候奶奶家的厕所就是猪圈里的粪坑,猪屎就直接铲进粪坑,人就蹲在粪坑边上排泄。
一头大肥猪躺在猪圈角落草堆里哼哼着正在闭目养神。
她蹲在粪坑边上解开裤子撅着屁股“噗嗤”一下,拉肚子!
不料,那猪像听见开饭口令似的,呼噜一下爬起来,就从她两腿中间钻过去跳进粪坑,呼哧呼哧吃起她的新鲜粪便。她差点被猪扛着掉进粪坑。
我笑得前仰后合!
有点想不明白,只听说过狗吃屎,怎么猪也会吃屎?真够恶心的!
虽然在山东乡下奶奶家也就呆了那么几年,可我想忘都忘不了。整个学龄前就是一个字:玩!
奶奶是个一个大字都不识的文盲,扁担放地上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一”字,自然就不会教我识字数数。
那时候也没人会想到学龄前要教孩子认字,读书认字那是老师的事。奶奶只认识钱,虽然不认识那上面写的什么字,但从来不会花错钱。
奶奶是个小脚女人,经常看到她坐在太阳底下,解开那长长的裹脚布,洗干净脚后再修剪指甲。然后再换一条干净的裹脚布重新裹起来。
我看到那小脚只有一个大脚趾是直的,其余4个脚指头全都向脚心方向扭曲,脚背隆起脚心弯曲。所以就形成了一双尖尖的三寸金莲,一双小脚沟沟壑壑清洗真的很难。
我突然对裹脚产生了兴趣,居然央求奶奶也给我裹脚。奶奶二话不说拿出布条就给我裹上了!哎哟喂!痛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赶紧叫奶奶给我解开。从此再也不敢玩裹脚了!
想想那个封建时代的女人多么痛苦啊!硬生生把一双脚裹变形,还要走路干活。多亏了革命前辈的浴血奋战推翻了封建社会,这才解放了妇女的双脚,男人们也不用再梳辫子。
二姑是医院的护士,偶尔回家一趟会摸摸我的肚子,然后给我吃几颗宝塔糖,不久就会拉出一大堆蛔虫。那时候的农村缺乏卫生常识,蛔虫是常见病。
有的蛔虫只拉出一半,就在我的屁股上挣扎缠绕,吓得我哇哇大哭,奶奶就赶紧颠着小脚跑过来给我拽出来。那场面真吓人,从此我特别怕虫。
我在奶奶家的那几年正是国家比较困难的时期,可是我并没有饥饿的印象,没感到像别人说的那种饥饿惨景,也没听说村子里有饿死人的事,起码没有啃过树皮。
吃的是地瓜干,小米,玉米粉,偶尔会有大米和白面馒头。蔬菜有白菜,萝卜,土豆,大葱,芋头。
无论是粮食还是蔬菜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交完了公粮,剩余的蔬菜除了自己吃,多余的就会拿去赶集卖掉。
最喜欢赶集,那么多的乡亲都聚集在一条大街上,各家各户都拿出自己的土特产摆摊售卖,还有一些小贩卖针头线脑糖葫芦。
有一次,爷爷又要去赶集卖白菜,就在家里先整理大白菜,把老叶子烂叶子都去掉。
叔叔说:“把那些老叶子给夹进去,别人都这么做”。
爷爷说:“不行!别人那么做咱管不着,那是缺德,咱可不能那么做!”
我那时还小,听见爷爷这么说,也觉得爷爷说得对,不能做骗人的事。
山东是沿海省份,自然鱼不会缺少,家里常有鲅鱼带鱼吃。还有人沿街兜售煮熟的各种小海螺,长得就像小钉子,咬掉尾巴一吸,真鲜啊!
1分钱一酒杯,姑姑和奶奶经常会买给我吃。
夏天的菜品种更多,小菜就是腌制的芥菜疙瘩,还有虾酱。打个鸡蛋在虾酱里,蒸熟后用大葱蘸着吃地瓜干吃馒头,那味道真是吃一块想2块,以至于到现在我还会网购虾酱吃。
我最喜欢吃奶奶做的地瓜粉掺和一点豆粉蒸的馒头,看起来是黑黑的,但却是软软的甜甜的香香的。一直到现在都喜欢吃小米粥就咸菜疙瘩,还喜欢喝玉米糊。经常网购小米和玉米粉。
奶奶还会用面粉掺和一些地瓜叶子做成菜团子,蒸着吃,也非常好吃呢!奶奶去世时是八十年代,已经不缺吃了!可她临死之前还念叨着想吃这种地瓜叶子做的面团。
我妈妈更是,都在南方生活很多年了,还是忘不掉家乡的地瓜干,都七八十年代了,还动不动就叫家里人给寄来地瓜干。
老家的地瓜是很粉的那种,味道有点像板栗,导致我后来不爱吃板栗,不就和地瓜一个味道么?这种地瓜切成片晒干就是地瓜干,吃起来也是粉粉的甜甜的香香的。
现在的商店也有卖地瓜干的,但都是很粘牙的那种,虽然很甜但吃不出像板栗那种地瓜味。
老家也有那种软软的地瓜品种,制作成小小的地瓜形状,管那叫地瓜枣。没有任何添加剂,吃起来很香甜又软糯。
家乡亲戚一边笑说:“现在地瓜干都是用来喂猪,她却还是喜欢吃”,一边在猪粮里翻找地瓜干给她寄来。
奶奶那时还养了一头奶山羊,我经常会背着个篮子拿着镰刀出去割草喂山羊。有时候大姑带着自己儿子回娘家,奶奶就会挤羊奶给我们吃。
平时,羊奶主要是给爷爷补身子,爷爷那时候肝脏不好,好像是肝硬化。因为二姑是护士,二姑夫是医生,他们懂得给爷爷保养。
还喜欢吃芋头,煮熟后的芋头白白软软的,可以直接就喂给婴儿吃,不会被卡着喉咙。鱼肉菜就是大人放自己嘴里嚼烂,再嘴对嘴地吐给婴儿吃。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疾病,这种喂养方式在中国农村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不妥。现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肯定会传染疾病。
可能这样做使得过去的小婴儿不缺营养,小孩子由于早早接受各种营养食品,虽然物资没有现在丰富也照样能健康长大。那些长寿老人基本都是这么喂养长大的。
现在要想这么做也可以,有的是食品搅拌机粉碎机,制作成米糊喂养婴儿,既卫生又营养。
有时候我会在姥姥家住些日子,姥姥家比奶奶家穷,因为孩子太多,11个子女。
我就是在姥姥家出生的,虽然那时候很多地方封建,不让女儿在娘家生孩子,可是我姥姥家没那么封建。
妈妈怀我的时候孕吐很强烈,一直到生下我才觉得大葱真香啊!之前那是闻到就呕吐。
她一共生了我们姐弟三个,只有在怀弟弟时孕吐轻一些。所以,她一辈子不爱买藕,一听到藕就想起“呕”。
由于孕吐太严重,妈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说是这孩子生下来我也不会喜欢。结果,一看到新生的我,立即母性大发!再也不让别人碰我。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舅舅那时候还是个少年,见姐姐生了孩子感到很新奇,非要进来看看我抱一抱。但是妈妈不许她碰我,把舅舅气得跑出门嘀咕:“就一个小干巴嫚儿,看把她疼的,还不让摸一下!”
妈妈生我的时候没有奶水,怀孕时啥都不能吃,哪里会有奶水?姥姥家也养了几头山羊,全靠山羊的奶水喂大。
姥姥家有时候会杀羊,然后全家聚在一起,大锅里煮着羊肉汤。我也跟着吃羊肉喝羊汤。一碗羊汤漂浮着几粒葱花,太香了!几十年过去了还是忘不了那滋味。
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独自闯荡江湖,风里来雨里去,和男同事在工地攀高爬下从不叫苦,几乎就没有请过病假,到现在医院里也没有我的治疗档案。
这可能就是婴儿期喝羊奶吃芋头的原因吧?
那时候还是单身的舅舅和小姨,会带我去海边玩,捞海带,捡海蜇,捉小螃蟹,还有很多小海螺。
海蜇很有意思,白白胖胖的,不敢动手去捞,说是会蜇人。要用棍子挑到岸边再敲打,把蜇人的东西敲掉,然后小姨就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吃。
我也尝了一块,感觉淡淡的没味道,以后再也不吃了。
很喜欢大海,可惜我的奶奶和姥姥家都不是临海渔村,离海边有点远。
之所以六十年代我没有感受过挨饿的滋味,那是因为爸爸妈妈都有工作,会每月寄钱给爷爷奶奶,二姑也有工作,每次回家还会给我买饼干糖果吃。
再就是,奶奶家就我一个小孩子,其他人都有工作,最小的叔叔也成年在家种地。吃的东西虽然没有现在多,但起码不会饿着。
那些很贫困的农村家庭,基本都是父母没有工作孩子又多,即使是现在,孩子多父母收入低,也一样生活会很困难。
倒是在我二三岁时回到城里爸爸妈妈身边挨了饿。恰好是三年里最困难的初期,为了给苏联还债又遇到自然灾害,物资匮乏全国人民都勒紧裤带过日子。
每月的大米和其他食品都是定量供应。这么做是对的,可以防止某些黑心人囤积居奇发国难财,起码不至于饿的饿死撑的撑死,让所有人都能吃上一口饭。
一个幼儿光是吃那点饭又没有零食能不饿么?在奶奶家还能吃到各种杂粮,而在城里除了大米饭什么都没有,所以我饿的哭。
爸爸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见我哭个没完就打我,妈妈就坐在床上骂爸爸。那时虽然小但印象深刻,我现在还能记得一点。
后来又把我送回到奶奶身边,在农村不管咋地都能在土里刨点吃的。虽然那时候没有现在物资丰富,但农村留给我的全是快乐回忆!
学龄前的农村生活让我刻骨铭心,上学后回到城市,依然喜欢农村,也不会看不起农民出身的穷人。
我丈夫就是出身农村,结婚时,他带我去他家乡下亲戚家做客,事先还悄悄告诉我,那个亲戚家很穷,怕我笑话。
我不会笑话,再怎么穷也不会像60年代那么穷。我会帮他亲戚在灶膛烧火,身边趴着一条大黄狗,我会时不时地摸摸它的头,感觉非常温馨。他的穷亲戚都很喜欢我。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6_186260/8171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