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迪迪的妈妈从美国打电话过来,说订好了12月20日飞美国的机票,就是说还有不到半个月迪迪就要走了。
听完电话,迪迪的脸变得惨白。爸爸和哥哥恭喜她快要一家团聚,她只是支吾应对。
爸爸见她脸色不好,心想是白天玩过头了,便让大家早点休息,哥哥也回学校去了。
羡弟趴在床上写日记,写着写着睡着了。半夜醒来的时候,竟然听到一阵若隐若现的啜泣声。她把耳朵贴在墙上听,果然是从迪迪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哧溜一下下了床,摸到迪迪房门前,轻轻地敲门:“迪迪,睡了吗?”
没有人应答,啜泣声也停止了。
“迪迪,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吧,我好担心你。”
门小心地“吱”了一声,开了一条缝。羡弟拉开一点点,侧着身进了门。
迪迪穿着睡衣,披着长发,光着脚,抱住了羡弟:“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吧。”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好啊,我们一边睡一边聊。”羡弟边说边钻进迪迪的被窝。
迪迪爬上床,挽着羡弟的手臂,把头埋在她肩上,颤抖着说:“我马上就要去美国了,我好害怕。”
“傻丫头!”羡弟揉揉她的头发,“有什么好害怕的?到了美国就可以一家人呆在一起,天塌下来也不怕!不过,我可是会很想你哦!”说着她也抱紧了迪迪。
“不如我留下来吧,不去美国了。”
“那怎么行呢?你不出去,拿不到美国国籍,以后想出去见你爸爸妈妈就难了!”
“那让他们回来吧!我知道他们在美国过得也不好,还不如回来大家在一起。”
“但是他们辛苦了这么些年,就是想让你有更好的环境啊!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让你出去了,你却要他们回来,那一切辛苦不是白费了吗?”
羡弟摸摸迪迪的脸,还有泪水未干的痕迹。她给她仔细地擦了擦,又问:“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快要去美国的吗?怎么这会儿忽然又反悔了?该不会是舍不得林宇那小子吧?”
迪迪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光,羡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沉默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简直想大叫起来。
迪迪终于开口了:“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是害怕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
“你今天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吗?原来他一直都很不开心的!环境再好空气再清新又有什么用?没有朋友的生活让人怎么过?”
“嗨——”羡弟轻轻叹口气,“我以为你有什么想不开呢!林宇那种人,连他妈妈都不爱理他,他能交到什么朋友啊?你跟他怎么能一样呢?你人见人爱,车见车载,一踏上美国的土地就有一群人排队要做你的朋友了,到时候可别忘记我这个死党啊!”
迪迪不说话了,她把脸紧紧地贴在羡弟的手臂上,深深地埋入被窝里,羡弟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渐渐睡着了。
羡弟爸爸到学校帮迪迪办了退学手续,不过上飞机之前,迪迪还是每天回学校上课。每天听到的都是惜别的话,迪迪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手上脸上不断地冒虚汗。她本来就吃得不多,这几天更是刚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林宇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晚饭前就拉着她到楼下小公园散步。羡弟也跟了去,不过她有意落后了几步,想看看林宇那小子有什么办法安慰迪迪。这几天她好话说尽了,却好像适得其反,迪迪现在一听到美国就好像听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迪迪,我们算不算好朋友啊?”林宇在秋千架下停了下来。
“当、当然。”迪迪也站住了。
林宇坐在秋千板上,轻轻地荡了起来。
“你、肖冽、友嘉哥,还有小cdy,是我人生中第一批朋友。”林宇说。
“干嘛要管我叫‘小cdy’嘛!”羡弟在两米开外小声地嘟囔着,“还有,我才不是你朋友呢。”
“你人这么好,为什么以前没有朋友呢?”
“以前的同学都笑我没有爸爸妈妈,每次回家,都是司机来接。”
“这很正常啊!我以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由司机接送的,不是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爸爸。我妈妈从来不主动提起我爸爸,有时候我忍不住问她,她只说我爸爸不是好人,让我不要再问了。”
“所以你没有见过你爸爸,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迪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表情跟躲在后面的羡弟一模一样。
“是。我猜我妈妈之所以一直都不理我,是因为我爸爸,而且我怀疑她压根儿就不想把我生下来。”
说着林宇把秋千荡得很高很快,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把迪迪想要安慰他的话挡了回去。
迪迪静静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同情,一直看着秋千翻了无数个圈,然后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
林宇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他使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对迪迪说:“小cdy说我吓坏了你,真是对不起!我想让你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有爱你的爸爸妈妈,有关心你的朋友,不管到哪里,都有人疼你,你用不着害怕。”
迪迪看了他好一阵子,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睛:“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一想到我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的人跟我长得完全不一样,那里的话我都听不懂,我要做的事我完全不会做……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害怕。为什么要去那里?我的朋友都在这边啊!”
“你很快就会交到新朋友的。”
“不会的!其实即使在这里,我的朋友也不多。我太内向了,虽然表面谁都跟我很好,可是真正能聊心事的也只有cdy了。除了她,只有友嘉哥哥和你能够让我安心。可是我马上要离开你们,我真的感到孤零零的,好害怕!”迪迪说着,不由得抱住了头,泪水已像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林宇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冲口而出:“那我们送你去美国,等你适应了再回来!”
“真的?”他的话让迪迪惊喜莫名,连哭也忘了。
羡弟也呆在当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等一下,你说的‘我们’是谁?”
“我和你啊!如果友嘉哥也去就更好了。”
“去美国?”羡弟开始在心里琢磨:“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哎。可是爸爸能让我们去吗?学校能让我们请假吗?关键是买飞机票的钱……”
林宇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便说:“还想什么呀?就这样办吧!走,回家收拾行李去!”说完拉着迪迪和羡弟就走。
迪迪还是不敢相信:“你们……真的要陪我去美国?”
“当然啦,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有你们陪着,我去哪里也不怕了!”迪迪破涕为笑,这些天来脸上第一次有了光彩。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行不通啊?”羡弟终于开口,“要去美国哪,有那么简单吗?”
“能有多复杂?想做就去做嘛!机票、食宿等等我全都让人安排好,我们把自己带上就行了。”
“真的行吗?”
“你少啰嗦啦!你是不是不想去?我自己陪迪迪去也行。”
“不是……”羡弟身不由己跟着林宇走。
回到家,爸爸正在盛汤。听说林宇要和羡弟陪迪迪去美国,他一声不响地继续盛汤,心里琢磨了下,便说:“林宇的情况我还不十分了解,所以不好说。但是阿弟方面,我不同意你去。先不说你到了那边是不是真的能帮到迪迪,首先你自己就是个未成年人,又没去过美国,在那边也没个亲朋故友的,反而要迪迪的爸爸妈妈照顾你。”
羡弟早就料到爸爸不会同意的,她有点失望地看看林宇。林宇很轻松地说:“那我只好自己陪迪迪去美国了。”
爸爸说:“林宇,你处处为朋友着想是很好,不过美国跟中国隔着半个地球呢,去那边不是容易的事。你一定要先考虑清楚。”
“放心,我一定会事先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他看看迪迪,“迪迪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到美国,让你尽快适应那边的生活。”
迪迪使劲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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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签证办不了?怎么可能!我妈天天满世界地飞,哪个国家没有去过?办签证对你们来说跟吃饭一样平常啦,怎么可能办不了?”林宇冲着电话大叫。“哎呀,何秘书,我也想找我妈啊,可是找不到啊。就算找到了,她也只会让我找你啊。求求你啦,何秘书,就帮我办个签证嘛!……好吧好吧,我等你消息。”
林宇挂了电话,向站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迪迪说:“没事啦,我妈的公司是大上市公司,帮我办个签证绝对没有问题。他们还会派人在美国接应我们,你就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迪迪点点头,羡弟则歪着头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人不靠谱啊,你可不要夸下了海口,到时候又办不到,弄得迪迪两头不到岸啊。”
“放心吧,你认识我的时间太短,不知道我的能耐,我不怪你。”
羡弟拉了拉迪迪,说:“迪迪,我劝你啊,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我知道到国外不容易,但是只要坚强起来,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你看我妈妈,自己一个人在法国八年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迪迪又点点头,把头靠在羡弟的脑袋上。
林宇这些天异常的忙碌,连带肖冽等人也忙得团团转。迪迪倒是只收拾了一箱的行李,仿佛她只是去一场短短的旅行,真正移民的是林宇一样。
羡弟每天都问他:“你签证办好了没有?”林宇总是说:“快了,何秘书明天肯定给我送来。”
可是直到所有人连同林宇的那十几箱行李都到了机场,林宇的护照和机票还是不见踪影。
何秘书的手机一直处在占线状态,林宇一边狂拨电话,一边开始发飙:“还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秘书呐!怎么这样办事啊!说好了今天把护照和机票给我,飞机都要开了,还不见人!”
羡弟爸爸说:“已经开始登机了,迪迪,你还是先上飞机吧。等一下林宇的证件到了,他就上去找你。”
迪迪摇摇头:“我们一起再等一下吧,也许快到了。”
“你还是先登机吧,可能何秘书有事耽搁了呢。你可不能耽搁,爸爸妈妈在美国天天盼着你呢!”
迪迪还是摇头。羡弟牵着她的手说:“听我爸的话吧,再舍不得也要走啊!乖,先去登机。”
林宇也说:“对呀,你先上飞机吧。我的护照马上就来。我动作可快了,可能你刚走进机舱就看见我坐在里面了!”
羡弟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这样的鬼话连小孩子也不会信,可是为了让迪迪安心登机,她也只好哄着她说:“对啊,你还是先上飞机吧。”
迪迪没有办法,拉起她的行李箱,一步一回头地进了登机口。
直到飞机飞走了,何秘书还是没有出现,电话也没有通。林宇把他知道的脏话都说遍了,才悻悻地和众人拉着他的十几箱行李走出机场。
看着司机把行李一件一件地塞回车厢,林宇叹口气说:“这回怎么办呢?不知道迪迪一个人在飞机上怎么样。不行,我还是得赶紧找到何秘书,坐下一趟飞机去美国!”
羡弟没好气地说:“你别傻啦!我不是早叫你不要夸下海口吗?可能何秘书压根儿没有给你办护照和签证,要不怎么会一天拖一天,天天都说明天带来,又天天不见人影呢?你现在再去美国也没用了,可能迪迪早在飞机上哭死了!”
“哎,怎么乱说话呢!”爸爸摇摇头,“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面对的。面对了就会成长,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放心吧,迪迪一定能过这一关。”
“好了,快上车吧,我们回家再说。”哥哥让爸爸上了车,自己也钻进了车厢。
羡弟正要往里钻,不经意回头,看见林宇身后一个惊慌的身影,不由得大叫起来:“迪迪!”
林宇回头,也大叫起来:“迪迪,怎么你没上飞机吗?”
迪迪哭着说:“我真的不行!我真的不想去美国!”
“所以你就又跑出来了吗?”羡弟脱口而出,“那这机票不就浪费了吗?机票很贵的!你怎么这样啊!”
林宇一愣,说:“哎,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么?怎么一开口就问机票啊?”
“怎么不问机票啦?机票真的很贵的,她爸爸妈妈得省吃俭用多久才能买到这张机票啊!怎么能不替他们心疼啊!”
“那她没准备好就不去啊!一张机票怎么也不会比她更重要吧?”
“那她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呀?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去美国!”
“那你看她的样子啊!”林宇不觉提高了音调,“没准备好就是没准备好啊,需要理由吗?你天天自诩是她的好朋友,结果有事完全不顾朋友的感受,一开口就是钱!”
羡弟也不禁提高了声音:“我关心机票怎么啦?机票就是很贵啊!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见不到我妈妈了!”
“神经病!”
“别吵啦!”哥哥从车上下来,拉住迪迪说:“快上车吧,先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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