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迪把林宇妈妈的口信悄悄告诉羡弟的时候,羡弟真是大吃一惊:前天她刚从何秘书口中得知林宇妈妈会提前回国,今天林宇妈妈已经在餐厅等着她了。
见到羡弟,林宇妈妈微笑着挥了挥手,服务员把羡弟领到了她对面的座位。
“阿姨,您好!”
“你好。这么晚才下课,应该饿了吧?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先点了个沙拉给你垫垫肚子,你先点餐。”
“阿姨,我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话是这样说,看到服务员呈上来的菜单,羡弟还是忍不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好想尝尝这个哦,那个也没吃过呢,这个一看就很好吃……
羡弟看了半天,口水都快流一地了,忽然瞟见林宇妈妈在看着她,连忙说:“对不起,阿姨,我忘了您在等我。”
林宇妈妈一笑:“没关系,慢慢看,喜欢什么都可以点。”
“那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会不会有点多?”羡弟心虚地在菜单上指了几下。
林宇妈妈笑着说:“不多不多,吃不完可以打包。”
点完菜,林宇妈妈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觉得格外的亲切,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
“真的吗?我也觉得好像见过您!”
林宇妈妈很高兴:“这真是缘分啊!其实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像你一样乖巧的女儿,可惜我只有儿子。”
她温柔的眼睛因为高兴而充满了光彩,可是一提到林宇,她眼中的光彩立马暗淡了下来。
“如果林宇是个女孩子,他也许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想到何秘书的话,羡弟心头一颤。
她连忙说:“儿子多好啊!多少人方法用尽,就盼生个儿子啊!”
像她那极端重男轻女的奶奶和亲生父亲,就恨不得她和羡蓝都是男孩,连起名字都要叫“羡弟”、“羡男”,讨厌死了。她曾经好多次让现在的爸爸给她改名,爸爸就是不同意,说什么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做好了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哼,她就是不要叫“羡弟”,所以一直只用英文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故意要与众不同呢。她说起妹妹的时候也不说“羡男”,叫“羡蓝”好听多了。不知道留在乡下的羡蓝现在怎么样了……
羡弟长时间的沉默显然没有引起林宇妈妈的注意,因为她也陷入了沉思当中。她们点的菜上桌时,林宇妈妈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想起一些往事,愣神了。”
“阿姨,其实林宇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才让你不想理他?”羡弟鼓起勇气问道。
“不是,不关林宇的事,只是我真的不喜欢儿子。”
“可是,不管你喜不喜欢,既然把他生出来了,就应该爱他、关心他啊,不是吗?”
“是的,我也曾经试着爱他,可是我做不到啊!”
“我妈妈说,只要真心想做一件事,没有做不到的。”
林宇妈妈愣住了。“你妈妈说得真对。真羡慕她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尝试爱林宇。”
“一言为定。”羡弟笑着伸出了小指头。林宇妈妈也笑着跟她拉了钩,盖了印。
晚餐的气氛变得很好,直到要送羡弟回家的时候,林宇妈妈忽然犹豫了。
“你不是答应了要爱林宇的吗?为什么不跟我回家看他?”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阿姨,您只是去见您的儿子,这还需要犹豫的吗?”
林宇妈妈叹了口气,说:“林宇也需要时间,我怕他反应不过来。”
“需要什么反应呢?什么反应都无所谓吧?如果我妈妈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高兴死!”
“如果你妈妈带着一个你嫉妒的人出现呢?”
羡弟愣了一愣。
“我明白了,阿姨。等一下我先回去,您准备好了之后再去找林宇。不要告诉他您见过我哦。”
林宇妈妈点点头。
羡弟一个人冲了回家。
羡弟那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盒子。那是林宇妈妈从欧洲带回来,趁林宇还没放学,让迪迪开门偷运进来的。盒子里面都是精美漂亮的裙子、首饰和鞋子,还有一盒化妆品。
羡弟仔细地看着这些贵重的礼物,忽然一个想法蹦了出来:这些东西里头,有没有一件是妈妈设计的呢?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粉红的大纸盒,里面装的全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每一件都是妈妈亲手做的。
她拿起一支菱花簪子,别在头上,那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妈妈答应今年生日要送她一件跟簪子搭配的旗袍。
她又把耳环带上。她没有耳孔,耳环是夹上去的,下面吊着一个大大的彩虹圈,特别夸张。这是妈妈临走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给她做的。
还有两条项链、几条手链,以及水晶指甲,羡弟通通带上,再拎一个手提包包,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妈妈做的首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林宇妈妈买的那些再怎么高档,也比不上妈妈的出品。要不是还惦记着许多作业没写,羡弟肯定要捣鼓到半夜才肯放下。
林宇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妈妈今夜没有来。
周三的下午一放学,林宇便和肖冽一起回到幸福街1号的家。下周一便是期末考试,这是林宇在绫江中学的第一次大考,他不想考得太难看了,所以这两周他都让肖冽给他补课。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今天一进门,等着他的竟是他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妈妈,还有桌上的三菜一汤!
“放学啦?饿了吧?快来尝尝妈妈亲手做的菜。”妈妈站在饭桌旁朝他挥手,身上还系着一条围裙。这样的情景,林宇只在别人家见过,他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啊!
“妈妈!”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像个小小孩一样,一头扎进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被这快一米八的少年撞得一个趔趄。
“对不起,林宇,对不起!”妈妈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妈妈!”林宇已经泣不成声,旁边的迪迪也忍不住偷偷地抹泪,只有肖冽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感动好还是劝他们冷静下来好。
“林宇别哭,快来尝尝妈妈的手艺。”妈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林宇放开了妈妈,拿来纸巾擦干了眼泪和鼻涕,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拼命往嘴里填,吃着吃着眼泪又下来了。
“林宇,妈妈知道你委屈了,你要妈妈怎样补偿你呢?”
“那就罚你永远永远都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妈妈还没有照顾过你,你倒要来照顾妈妈。”
“妈妈,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你这么忙就是为了挣钱给我花啊,我明白的……我马上就要成年了,可以照顾你了!”
林宇努力地想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却怎样也止不住声音的颤抖。
妈妈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也在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愧疚和一直潜藏在内心的怨怼。
对于不善言辞的肖冽来说,这顿饭真是够尴尬的。他快速地扒了两碗饭,夹了几箸菜,就匆匆地放下饭碗做作业去了,只留下林宇一个人把三菜一汤吃个干干净净。
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林宇妈妈一直扮演着普通妈妈的角色,对林宇嘘寒问暖、呵护备至。林宇像一下子小了十岁,天天变着法子向妈妈撒娇。而羡弟则像从幸福街消失了一样,只有在学校林宇才会见到她。
考完试当天,林宇妈妈便请了迪迪和肖冽,跟他们母子俩一起出去吃饭,逛街,买新衣服过年。
“哎,怎么不叫上cdy呢?那个八卦妹已经好多天没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真奇怪啊!难道病了?难道她还在为上次圣诞节的事情生我的气?看她那样子就是个小气鬼!”林宇一边点菜,一边像无意中提起似的说。
妈妈问:“怎么,你想邀请她吗?”
“没有,就是这么一说,现在都点餐了才叫她,多没诚意啊!”
“没事,她这么随和,不会介意的,你快给她打电话吧。”
“她随和?她最小气了!还是算了,要是我给她打电话,她肯定以为我要害她。”
“那算了,下次再叫她吧。”
“她这么小气,如果不叫上她,她会念一辈子的。助理,你还是打个电话叫她吧。”林宇给迪迪下达了指令。
羡弟兴冲冲地赶来赴约,却被林宇劈头盖脸地损了一顿:“哎,这里好歹是高级餐厅呢,你怎么穿得像个土鳖似的就跑来呀?看来吃完饭得给你买套衣服打扮一下,不然下次出去吃饭都不敢叫你了。”
林宇妈妈正要问“我送你的衣服怎么没穿”,看见羡弟心虚的样子,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晚林宇格外的高兴,领着大家逛遍了整个龙图商业中心,给每个人都挑了他喜欢的衣服。本来商业中心十点半就打烊了,林宇硬是磨到了十一点,回家后也不舍得好好休息,直到天快亮了才睡。
下午一点钟,终于睡饱的林宇醒来,发现何秘书来了。她在房间里跟妈妈谈着什么,妈妈拿着一大堆文件在看,看完又签了一大堆的名。
等何秘书出来,林宇迎上去说:“何秘书,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妈妈天天陪着我,公司全靠你了。”
何秘书一笑:“辛苦是应该的,我的工资可不低啊。过几年你大学毕业来公司帮忙,我不就没那么辛苦了吗?”
林宇一听忙摆手说:“我可没想过要去公司上班哦,这不适合我!”
“那什么才适合你?”
“这个……”林宇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天天有新花样,不要那么无聊的。”
何秘书又笑了:“每一种工作都有重复和枯燥的一面,没有那么完美的。不过没关系,董事长给你留了足够的钱,只要不恣意挥霍,就不用为生活发愁,可以尝试不同的工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留了足够的钱?妈妈为什么要给我留钱?”林宇不解。
“还有几个月你就满十八岁了,董事长希望你开始学习规划自己的人生。你看这些文件,董事长要把宇中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和听涛山庄观海别墅的房产转到你的名下。”
林宇低头又想了一想,说:“我知道了。其实妈妈不用把钱给我,我会自己努力赚钱的!”
何秘书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林宇真是懂事。”
妈妈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了,对林宇说:“林宇,妈妈今天有事要出去,你自己和伙伴们玩吧。何秘书,我们一起走吧。”
林宇把她们送出了大门,回头坐在沙发上发呆。规划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正沉思间,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把他的思绪打断了。
一开门,羡弟神经质地抓住他的衣领大叫:“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今年圣诞节她就回来了!圣诞节就回来了!圣诞节就回来了!”
林宇连忙把她推开:“哎哟,我以为什么事呢!现在才年头,圣诞节在年尾,还有整整一年呢。我劝你冷静一下,不然你妈妈回来了只能去精神病院看你了。”
“你不知道,我妈妈八年没有回来了!一年很快就过了,现在已经是一月底,还有十一个月。我得赶紧把屋子打扫干净。欧洲应该是很干净的吧,她回来可能会不习惯。看来外面的街道我也得洗干净。”
“神经病!”看着羡弟像个疯子似的跑回对门,林宇喃喃自语,“看来我该考虑一下学医,将来当医生救治一下这些神经病。”
迪迪从玩具图书馆回来,羡弟便拉着她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妈妈今年圣诞节就回来了!我不用存钱买机票去欧洲了。不过我还会继续努力干活挣钱,这样很快就可以再买一张去美国的机票,你也可以多带点钱去美国傍身。”
迪迪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有说话,低着头匆匆回房去了,剩下羡弟一个人在大厅边打扫边大声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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